青蔥般的細指慢慢撫上心房的位置,心跳聲震耳欲聾,她以為自己已是行屍一具,無畏無懼,原來她也會緊張。
“好啊!好啊!”不久後房門被砰地一聲推開,傳來羅媽媽喜氣洋洋的聲音,就像嘴上長了個喇叭,恨不得昭告天下。
李雲裳放下手指,她知道她賭赢了。
羅媽媽笑得肉擠作一團的臉出現在眼前,“哎喲,雲裳啊,你可真是我的寶啊,你可知道方才是誰擲的金?”
見眼前人不搭理,她也不生氣,眉開眼笑道:“我真沒想到,你這般得罪汝陰王,他還願意為你一擲千金,真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方才媽媽說的話,你别往心裡去,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也就剩下這副皮囊了,好好把握機會,若是能攀上汝陰王,你這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羅媽媽歡天喜地地說了一會沒得到回應,自覺沒趣,拍了拍少女的肩,“好了好了,你快好好準備準備,一會我讓人領你去房間伺候,莫讓王爺久等了。”
說罷,哼着曲兒,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
“王爺萬福,雲裳姑娘來了,奴先出去了。"領路的婢女恭恭敬敬地說完,踮着腳步,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内靜悄悄的,和外頭的喧鬧聲有些格格不入。
李雲裳環顧四周,輕薄的素紗罩着瑤窗,精緻的鈞窯花瓶裡插着一朵豔生生的紅桃。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層層疊疊的錦羅懸帳上,提起裙擺,朝幕簾深處走去。
褚霁向來不好酒色,可不知為何今夜甚是反常,看着那些庸俗之輩争先恐後地往台上擲金,眼裡流露出髒鄙的欲望,他冷笑一聲,将手裡的玉牌丢上了高台。
因着沒打算競拍,出府時并未着人備金,可他扔上台的玉牌可抵千金。
沒有别的意思,隻是單純覺得那樣的豔色委身于俗人有些可惜。
就在那杯酒将要入口的時候,褚霁的面前閃過一隻玉白纖細的手腕,止住了他,接過酒盞。
“王爺怎麼在此獨飲?一個人喝酒甚是無趣,不如這杯酒,就當是奴賠罪。”
褚霁手裡一空,擡起頭,眸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膽子倒是很大,敢從自己手裡搶酒,她是頭一個。
雲裳以袖掩面,仰頭将酒飲盡,染濕的紅唇水光潋滟,甚是誘人。
她靜靜地立在黑漆镂金榻前,手裡執着酒盞,垂眸看向榻上的男子,不知哪兒的一陣風吹來,吹動屋内高懸的玉穗紅燈,搖晃的光影在褚霁的面上明明滅滅,卻望不進他深不可測的眼底。
李雲裳深陷泥潭的數年間,也曾聽聞他的大名,隻是都不是什麼好話,大多是其極擅弄權、黨同伐異、手段血腥殘忍的惡名。
無論如何,褚霁都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兒子,最有權勢的王爺,這一點并未因着非議流言動搖分毫。
“你可知,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褚霁眸光沉沉,從榻上起身,高大的身軀覆了過來,步步逼近,直至将李雲裳逼至退無可退。
少女的後背緊緊貼着冰涼的紫檀雲母屏風,下巴被男人輕佻擡起,兩人四目相對,氣息纏綿,方寸之間盈滿褚霁衣袍上熏的龍涎香。
褚霁的手生得極好,和他的人一樣,像一塊完美無瑕的冷玉。
可李雲裳現在分不開心神欣賞美色,隻覺得眼前的男人像極了一條沖她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被注視的時候,陰冷的感覺從腳底蹿起,直沖天靈蓋。
她強壓下心底的懼意,清泠泠的眼神不避不讓,“王爺若真想要奴的命,方才席間奴早已人頭落地了,何必等到現在?”
褚霁捏着女人下巴的手又用了些力,白瓷一樣的肌膚已經微微泛起紅來,“你怎知本王不想要你的命?不過蝼蟻草芥,也配本王動手?”
若是忽略掉褚霁眼底的殺意,從遠處看兩人身體相貼,半分縫隙也無,倒真像是耳鬓厮磨的有情人。
李雲裳回望他,“蝼蟻如何?草芥又如何?奴雖賤命一條,卻也知道甯可卑微如蝼蟻,也好過扭曲如蛆蟲。”
她頓了一下,“王爺必定不若奴般卑微如蝼蟻,隻是不知道王爺是否是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蛆蟲呢?”
滿室寂靜,李雲裳隻聽得到自己的心髒在瘋狂跳動,眼裡的水光在威壓之下幾乎抑制不住地顫動起來。
半晌,褚霁忽然笑了。
在李雲裳愣神間,他往後一步拉開距離,松開捏着她下巴的手,垂眸看向女人白皙下巴上那點紮眼的紅,煩躁地啧了一聲,轉身消失在那層層簾帳之後。
李雲裳閉眼吐出口濁氣,方才褚霁眼裡的殺意不是騙人的,他是真的想要了自己的命,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做罷了。
“還傻站在那裡做什麼?等着本王自己寬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