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柳就這樣久久的凝望着低頭垂淚的鶴相,她伸手擡起他被淚沁濕的臉龐。
“鶴君。”
她輕輕地說着,竭力露出一個扭曲的需要仔細品味才能嘗出秀美的笑容。
兩行清淚從鶴相臉上滾落,他閉了閉眼壓下堵在喉嚨的嗚咽,接着熟門熟路地自報來曆。
“我師從……”
鶴相說着有些遲疑的停下話音愧疚的低下了頭,“抱歉,我學藝不精這次出門師傅特意叮囑我不要報出他的名号。”
“藤原,我在道館收養的孩子裡排行第四,他們都喊我四哥。”
他溫柔的好似春水般的眼眸,此刻正柔軟的望着藤原柳。
“我比八田哥他們小,比我大的都喊我小柳。”她愣了一下低聲說着,鶴相颔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應道。
“好,小柳兒。”
主位上的二人旁若無人的互訴衷腸,底下的刀劍們則各有各的擔憂。
“不行,那個男人是道士誰知道他有沒有包藏禍心,他們可是以驅魔衛道為己任的!”
亂兩手拍桌壓低聲音氣勢洶洶地開口,“就算主君要亂來也不能這麼亂來!”
“可是……”
秋田遲疑望向主位上的執手淚眼相望的二人,他心裡隐隐有種感覺他們之間有一種親近感,有一種信賴。
那是被對方殺害也不足為奇卻又不會自相殘殺,在一起相處時明明從未了解過卻又十分默契的關系。
秋田沒有将話說出口,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
明明主君和鶴君第一次見面,雖然有書信往來但那是不一樣的。
冷冰冰的筆墨與紙張怎能比得過活人淚濕的眼眸與隐含愧疚的臉龐。
歌仙兼定默不作聲地望着他們,他囚困于身軀的心髒跳的飛快。
藤原柳放下捧着對方臉頰的雙手,不是很靈巧的雙腿打顫險些從主位上跌落。
鶴相下意識握住她冰冷的手腕,一刹那間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襲來,并不像小說中皮膚接觸時會互通記憶,而是一種微妙的安心與甯靜。
像是望見了生機勃發的春天一樣,嫩芽從心髒生根随着血管發芽,成為彼此相連的情感。
那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心,好像窩在他的臂彎裡一切痛苦都會消解。
藤原下意識地回首凝望,殊不知在刀劍的眼中她像是要将鶴相生吞活剝般死死地盯着他。
【真是……】
刀劍們下意識地屏息側耳傾聽。
【真是,久違的安甯啊。】
藤原柳帶着鶴相一點點閱覽着整個本丸,就連她不怎麼去過的地方都帶着他一一走遍。
天守閣内,歌仙按下開關燈光把寝室點亮。
和藤原柳并排坐着的鶴相溫和地向他笑了笑,歌仙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他因為心中難言的私欲一舉一動顯得格外僵硬。
“出去吧。”
藤原柳看着他拿着今日本丸的任務,輕聲地開口。
歌仙沉默地向她彎腰行禮,輕手輕腳的為寝室裡的二人合上樟子門。
映在木色拉門的身影逐漸靠近,直到其中一人卧進另一人的懷抱時。
歌仙兼定面色蒼白地合上眼眸轉身離開了天守閣。
藤原柳閉眼依靠在他的胸膛淺眠,鶴相低着頭望着她的睫毛,細數着那些未曾與她團聚的日日夜夜。
他擡手捧住對方的臉頰,細細地用眼眸一寸寸丈量。
細而彎的眉,濃得像是夜的眼眸,小巧的飽滿的唇。
是陌生又熟悉的樣子。
我們分别了十八年,終于再次團聚了。
依在他懷中的藤原柳張開眼眸望向鶴相。
她的眼睛生的非常漂亮,溫柔的看人時顧盼生姿,即使是生氣也隻是讓那雙眼睛平添幾分不一樣的神采。
死後也是一樣的,那雙眼睛仍然漂亮。
隻是死亡的痕迹刻在她的眼眸中,無法收縮的瞳孔預兆着她曾死去的痕迹。
藤原柳,我的柳枝,在我窗沿旁久久搖曳的柳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