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顧矜醒來,日光已經灑進屋内,自己好端端地躺在龍榻上,身邊還留有蕭臨川清冽的龍涎香氣息。
"小主醒了?"青禾姑姑上前,溫和出聲。
顧矜一驚,看這天色已經不早。按例宮妃第一日侍寝,是要去給太後請旨謝恩。如今這都要将近辰時,再多躺會兒皇帝都下朝了,定是失了規矩。
她正要起身,青禾卻攔住了她。
"小主不必驚慌,"青禾輕聲道,"皇上一早就吩咐過,說小主昨夜累了,已讓奴婢去太後那邊告過假了。"
顧矜心中涼涼,看來昨夜還是得罪了這位腹黑帝王。他這是要坐實自己驕縱寵妃的形象,怕是一日也不肯讓自己清靜。
出了乾清宮,已有擡椅等着。
随行浩浩蕩蕩還有好幾個小太監,擡着滿滿當當的賞賜送顧矜回承乾宮。這陣仗,怕是要讓滿宮上下都知道"新寵"的身份了。
顧矜心中暗罵,但面上隻能維持着那副寵妃嬌縱的模樣。倒是旁邊跟着的含煙不知就裡,隻當自己主子真得了聖寵,興奮得手舞足蹈,眼裡滿是憧憬。
這一嬌寵,竟是連續三日。
縱使她每日一回宮就閉門不出,還是躲不過嘉妃那雙快要盯出火來的眼睛。
玩家公頻上早已炸開了鍋。
"這什麼破遊戲,NPC也能獨占皇帝?"
"策劃腦子進水了吧?"
"我充了這麼多錢,憑什麼讓個NPC得寵?"
顧矜看着這些彈幕,也不禁有些緊張。這種人設太過反常,難道測試團隊都沒發現這麼大的bug嗎?若是在她帶隊的時候,這種異常早就被修複了。
與此同時,靈動娛樂。
"組長,你看這個服務區,玩家都在吐槽皇帝連續三天寵幸同一個NPC,要不要幹預一下?"實習生指着屏幕,一臉擔憂。
"充值數據怎麼樣?"組長頭也不擡地問。
"呃……好像沒受什麼影響,玩家充值熱情特别高。"
"那不就得了,"組長擺擺手,"皇帝開了AI的,他喜歡誰,我們哪能幹預?"
沒人管遊戲平衡,顧矜隻好親自上陣。
她不斷修改玩家的随機判定,給他們創造和蕭臨川偶遇的機會,或是刷取太後的好感度,同時還要強行把對自己的攻擊值壓到負數。
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她又發現自己的小跟班陶樂樂至今未上線,這讓她更加心浮氣躁起來。
好在今日敬事房終于傳出消息,陛下今晚将傳幸了白芷。
這消息如一陣風,迅速席卷了整個後宮。
原本蠢蠢欲動的各路玩家們總算安分了些——雖說不是她們得寵,但好歹陛下換了新人,更何況那人還是官方欽定的天命女主。
然而,玩家們平靜了,有些人卻坐不住了。
夜色漸深,慈甯宮燭光搖曳間,映照出太後的身影。
她已年逾五旬,但歲月似乎格外眷顧這位後宮至尊,隻在她眼角添了幾道細紋,反而平添幾分曆經滄桑的韻味。
她的面容依然保持着年輕時的端莊優雅:高挺的鼻梁,略顯清瘦的面頰,唇角天生帶着一絲上揚的弧度,讓人琢磨不透她是在微笑還是在冷嘲。烏黑的發絲已經泛起了些許銀絲,卻被精心梳理成莊重的發髻,簪上明珠流蘇玉钗,更顯貴氣逼人。
"娘娘,"老嬷嬷垂首輕聲道,"敬事房的消息,今晚陛下召見的是白家小姐。"
太後手中動作一頓,眼神卻愈發冷峻:"皇帝這些年倒是長進了,當真能忍得住。"她指尖輕請波動燭芯,"讓那顧家的連日侍寝,今日才想起這個心頭摯愛。"
"那顧令貴人得寵,卻恃寵而驕,遲遲不來給太後娘娘請安,實在無禮。要不要老奴去提點她一番?"老嬷嬷試探着問道。
"啪"的一聲,太後手中的銀針落在桌上,燭光一顫,她的影子在牆上晃動。
"你這雙眼睛,倒比哀家這個老人還要渾濁。"她冷笑着搖頭,流蘇微微晃動,"皇帝寵幸顧家女,無非是兩個目的——分散宮妃盯在白氏身上的目光,順便拉攏個武将,給哀家添堵。你這時候上趕着去找茬,不就正中他下懷?"
老嬷嬷忙垂首認錯:"是老奴糊塗了。那依太後娘娘的意思......"
"他既要與哀家對弈,"太後纖長的手指輕撫着漢白玉棋盒,眼中寒光一閃,"哀家不介意讓他三子。"
"可是太後娘娘,"老嬷嬷遲疑道,"聖上到底是在您膝下長大的,從小喚您一聲母親......"
太後陡然擡眼,目光如刀:"你真當他還是那個稚子?"
太後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痛楚。她還記得那個總是撲在她膝頭撒嬌的孩子,記得他奶聲奶氣地喊着"母後"時的天真笑容。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一股深深的疲憊湧上心頭,但她的聲音依然冷峻如冰:"當年的血債......"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咀嚼着這幾個字中的苦澀。
"你覺得他能不知道?"
"若換作是你,可會輕易放下殺母之仇?"說這話時,太後的聲音裡帶着幾分自嘲,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涼。
老嬷嬷的身子顫抖着跪下,她許久未見過太後如此失态。
月光透過雕花窗棂灑進來,在地上映出斑駁的花影。
太後望着跳動的燭火,眸中暗芒湧動。她輕撫着腕間冰涼的玉镯,那是與先帝大婚時他親手給自己帶上,玉镯溫潤如水,卻讓她感受到一絲刺骨的寒意,這何嘗不是一副枷鎖?
"先皇無情,他恨哀家,留下哀家,不過想讓哀家給他最愛的孩子做個磨刀石罷了。"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眼中閃過一絲譏诮,"隻可惜,他怕是沒想到,有時候,石頭會比刀刃更加堅硬。"
***
晨光微熹,顧矜難得清閑一日,便早早起身梳妝準備去給太後請安,皇帝刻意縱她,可她若真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估計也就離死不遠了。
眼下皇帝與太後這出母慈子孝的戲碼還在上演,她這個小卒子更要懂得審時度勢,暫且苟着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