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對上林銜清清明的眼睛,有那麼一瞬,他以為林銜清能夠看見他。
“老師……”
裴元隻是剛一開口,臉上忽然一熱,等他反應過來時,林銜清已經先将手收了回來,雖是清冷的像是高不可攀的仙人,但是沒有方才的那般拒人于千裡之外。
林銜清:“你無事就好。”
裴元望着林銜清的笑容有些愣神,快速跳動的心髒好似要頂破胸口,被迷的七葷八素的他早就忘記了林銜清這是在與裴宴懷深情流露。
他本應該告知林銜清,他并不是裴宴懷,可若是他承認自己是裴元,那個被裴家尋回來的騙子少爺,林銜清不僅會恢複清冷淡漠的樣子,大概還會呵斥着,要他離開。
“可以幫我把岸邊的衣衫拿過來嗎?”
“好的。”
裴元小心翼翼将岸邊漆盤中的衣衫拿給了林銜清。
“多謝。”
裴元望着林銜清的玉容有些失神,原是想要多待一會兒,可是遠處傳來的淅淅索索的腳步聲吓得他回過神來。
他的聲音隻能騙過看不見的林銜清,卻騙不了其他人。
裴元張了張嘴,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不知要如何告知正在穿衣裳的林銜清。
他用力咬着唇角,轉身離去,不忘帶走他遺落在石縫中的衣衫,忍住不去理會林銜清喚他的聲音。
沒事的,就算他不是裴宴懷,他也能讓林山長注意到他。
…………
第二日,裴元找出了他最好看的一件衣裳穿在了身上。
星朗色的薄外衫,繡着四方如意花紋,流蘇玉牌衣帶上挂有他自己繡的香囊。
裴元檢查無誤後,收好從許默那裡買到的文章,剛出門沒多久,迎面撞上了許默。
一向鎮定自若的許默臉上多了幾分急切,“我前幾日給你寫的那篇文章,裡面有不妥之處。”
裴元見許默如此着急,不由地被感染,但仍是困惑不解,“有什麼不妥?”
這文章他看過好幾遍了,雖說不上來那裡好,但的确寫的比他要好的多。
許默臉色微微一變,将寫有文章的紙收了起來,又重新掏出來一份文章遞給了他,壓低聲音,“這是我前些時日飲酒時寫下的,其中有個典故引用的不好,私有謀反之意。”
裴元被吓了一跳,心髒蹦出胸口。
這種事可不是鬧着玩的,若是被人發現,他一個人的腦袋都不夠砍。
裴元拿着許默新給的文章,有些不太放心,“這一份?”
許默垂下睫羽,“這份沒有問題。”
過去了一個月,許默臉上的傷痕也消得差不多了,但就是不知額角的那道疤痕能否不留一點痕迹。
木铎聲傳了過來,裴元來不及問更多,生怕遲到的他急匆匆的朝着書齋奔去。
裴元前腳在自己的書案前坐好,一身白衣勝雪的林銜清走入了書齋内,似是陽光都更偏愛他一點,淡淡的金光落在他的青絲肩頭,似是要羽化升仙般。
裴元擡起手,按在一直不安跳動的胸口。
那日,他在溫泉池邊冒充裴宴懷,雖是被林銜清識破了,但林銜清也并未問他的姓名,隻要待會兒他念文章時别自亂陣腳,大概就不會被發現。
裴元拿出新得來的文章,仔仔細細淡淡壓平宣紙的每個角,急切又緊張地熟悉着文章的每個字,避免因為對文章太過陌生,而出現磕磕絆絆的情況。
這篇文章淺顯易懂,也沒有難認的字,裴元看了兩遍,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即便堂上坐着的學子不多,可一個接着一個把自己寫的文章念完,林銜清再耐心指導,所需的時間就比較久了。
裴元聽不太懂其他人的文章,一開始他還能端坐在書案前,腰背挺得筆直,可漸漸的,腰背的酸痛讓他彎下了背,想着林銜清看不到他的行為舉止,就算他儀态比别的學子稍微差點,林銜清也不會知曉。
裴元為了不犯困,他都沒有吃早膳,時間久了,他感覺自己頭暈暈的,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了。
在他前面的學子坐了下來,堂上安靜了一會兒,直到有幾道不太耐煩的視線落了過來,裴元才猛然意識到輪到他了。
他“騰”得站起身來,腿撞在了書案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裴元咬了下唇,不敢倒吸出聲,臉憋脹的發紅,心有餘悸地擡眸看向前方的林銜清,見林銜清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正要将目光放回到面前的文章上,餘光中忽然瞟到了一個身影,似乎正在用一種戲谑的目光看着他。
裴元下意識看了過來,這才注意到平日裡在堂上根本見不到的世子,如今端坐在書案前,用手趁着側臉,眼中染着淡淡的冰冷的笑意,看了過來。
他心中一驚,掌心出汗,呼吸也有些急促,以為世子已經猜到那天窩在裴宴懷懷中的人就是他,擔憂不已。
敬重林銜清、之前并未出過聲夫子眉心輕擰,“子元,可是有什麼不方便之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