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才明白祖母為何不等他将話說完。
因為無論和誰比起來,曾經年幼的裴宴懷都是神童,熟讀各種聖賢書,還能給出自己獨到的見解,并且如今的裴宴懷不僅幫着父親将家族生意打理得僅僅有條,還會譜曲。
聽聞裴宴懷寫出來的曲子皆如同仙樂般,有人豪擲千金,隻為求裴宴懷一曲。
裴元微微一怔,看向穿着的确有些單薄的裴宴懷,裴宴懷淺淡一笑,讓祖母不必擔憂自己。
裴宴懷:“那些下人一直待在我的身邊,心性都不壞,讓他們伺候元弟弟,我放心。”
裴元這才知曉就連他屋子裡的小厮丫鬟,都是裴宴懷讓于他的。
祖母皺了皺眉,“你這孩子,太過心善了,又做得如此周到。”
祖母又和裴宴懷聊了聊近來錢莊當鋪生意如何,裴元插不上話,隻能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好似被當成了物種的擺件,全然被忽視了。
“這是我去佛寺求來的手持,你待在身邊,驅邪避祟。”
一串碧綠的綠松石佛珠被裴宴懷握在了手中,白綠相交融,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裴元也得到了祖母送的禮物,都是些他沒有見過的稀奇玩意,但見過的人就不會覺得太過稀奇。
…………
從祖母的房中出來,裴元垂着頭,先前的喜悅蕩然無存。
之前他害怕粗鄙不堪的自己會讓祖母覺得失望,可當他看到祖母沒有流露出一點失落的神情,知曉祖母從未對自己抱過任何期許,不由地更為難過了。
有裴宴懷這塊珠玉在前,無論他表現的如何,都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這樣的裴宴懷,他要如何赢過?
“元弟弟。”
裴元聽出了這是裴宴懷的聲音,方才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落在了裴宴懷的眼中,他不想要看到裴宴懷,非但沒有停住身子,腳下步子更快了些。
可身邊的小厮卻毫無眼力勁,将他攔了下了,以為他沒有聽見,提醒他,“少爺,懷少爺在叫你呢。”
裴元不得不轉回身子,裴宴懷遞過來一錦盒,“這是祖母替你求的佛珠。”
他打開錦盒,裡面的确躺着一綠松石的佛珠,與裴宴懷的一模一樣。
裴元欣喜極了,開心于祖母并沒有将他忘記,而裴宴懷卻沒有祖母送的各種玩意。
也對,他才是父親的孩子,祖母疼他多一點也是理所應當。
裴元太過喜歡這串佛珠了,就算晚上睡覺亦要抱着佛珠,久而久之,身邊的下人都知道他有這麼一串佛珠。
一日,他挑選并且留在身邊的書童哭哭啼啼、滿臉憤慨的走了進來。
裴元以為書童在外面受了欺負,“這是怎麼了?”
書童氣鼓了臉頰,可即便再氣,面對裴元問話時,還是規規矩矩答話,“少爺,懷少爺身邊的小厮亂嚼舌根,說你手中的佛珠是他家少爺的,還說是你搶來的,說少爺你一回來,就搶走了懷少爺許多東西,我氣不過,就争執了幾句。”
裴元動了動唇,沒能将安慰書童的話說出口。
其實他早就覺察到不對勁之處,隻是他不願意承認,更願意相信祖母對他和裴宴懷一視同仁。
裴元拿上佛珠,匆匆去西苑。
裴宴懷見到他來時,正站在窗邊的案桌前作畫,似是有些詫異他的到來,目光落在他泛紅的眼眶,慢慢回過神來。
看到他手中的佛珠,立馬明白了他的來意,放下毛筆,和聲細語道:“祖母是在得知你回來之前去的佛寺,所以不曾為你求一串,我怕你會傷心難過,就撒了個謊。”
芝蘭玉樹的裴宴懷站在窗邊,似乎陽光都更偏愛裴宴懷一點,陽光落在桌子上,卻沒有照入裴宴懷的嚴重,金色的光暈仿佛給裴宴懷鍍上了一層金邊。
裴元自認為正義淩然的火氣在聽完裴宴懷的話後,立馬猶如陰溝裡的老鼠,蜷縮起來,見不得任何一點光。
“這是你的,我不稀罕。”他把佛珠放到了桌子上,将臉别到了一旁。
裴宴懷用帕子擦去了玉白手指上的墨點,“是我思慮不周,元弟弟,不要生氣了,你想要什麼?我都送與你。”
但就是這麼一别,他看到了裴宴懷的畫作。
畫上是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即便沒有任何點綴,輕閉着眼眸的男子似仙如妖,濯清漣卻也妖冶,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裴宴懷的畫工極好,但這幅畫作能這麼完美,亦離不開畫中的人容貌本就如雕如琢。
裴元是小說中的攻二,所以隻需一眼,就認出了畫作上的人是主角受林銜清。
主角攻就是主角攻,他還不曾見過主角受,而裴宴懷早早的見過了,還将主角受的容貌記了下來,畫了下來。
鬼使神差下,他緩緩開口。
“我想要這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