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從師嫂那兒得了準話,回去把閨女叫來。
漁娘在書樓裡看書寫功課,被林氏叫來時唉聲歎氣,聽到先生和師娘要去保甯府,她高興地捏着拳頭跺腳:“阿娘說的可是真的,别騙我。”
于氏沒好氣笑道:“真的,出門的日子都訂好了,哪能不真?現在叫你讀書可有怨念?”
漁娘忙搖搖頭:“瞧娘說的,哪兒來的怨念呐,我可最愛讀書了。”
以前漁娘也是跟着王蒼和賀文嘉的進度一起讀書做功課,這回她覺得難适應,主要是懶散太久了,又沒個讀書的動力。
這下,讀書的動力不是來了麼。
于氏作勢要打她胡言亂語的,漁娘笑着跑了。
回到書樓裡,漁娘無心看書,把四川的輿圖拿出來,手指從輿圖右下方往上挪,從南溪縣出發,走水路,經過泸州、巴縣、合州、順慶府、篷州,再北上就是保甯府了。
保甯府張家漁娘知道,六年前張家老爺子到保甯府任通判,漁娘跟着先生師娘去過一回。這次若是再去,她定要寫一冊遊記出來。
“阿青,磨墨,我要寫字。”
見主子重新振作起來,阿青連忙上前磨墨,阿朱也趕緊上前伺候,給主子鋪紙。
有了盼頭,日子也就不難熬了,漁娘老老實實跟着先生讀書。
賀文嘉去梅府找過漁娘幾回,漁娘不搭理他,回去後也埋頭苦讀,他喜歡的遊記和話本,放在書架上都落灰了,都沒有拿出來看一回。
賀甯遠這個當爹的當然高興了,自家這個懶驢自己肯上進,那可比多賺銀子還高興。
這日傍晚從鋪子上家去,他親自去點心鋪子買了幾樣秋日出的新口味點心,特地買了兩包,跑去前頭梅家書鋪,剛好梅長湖剛從鋪子出來正要家去。
賀甯遠分給梅長湖一包:“點心鋪子剛出了柿柿如意,今年剛摘下的新柿子做的,意頭好,買了兩包,分給你一包,咱們兩家都如意。”
梅長湖也沒推辭,笑着接過:“心情這般好,難道是因為二郎這幾日讀書用功?”
賀甯遠哈哈一笑,拍着梅長湖的肩道:“還是你明白我。”
“我家二郎從小就喜歡跟你家漁娘比較,但凡漁娘背下的書,他若是不會,熬夜也要背下來,生怕叫漁娘看扁了。每回隻要你家漁娘一用功,我家二郎必然不敢偷奸耍滑。”
梅長湖笑着搖了搖頭:“不說這個,這幾日你可去你家地裡看了?糧食收上來了,佃戶要送糧食來了,今年的新糧也要賣了。”
“我家的地不多,就算今年收成好,我家比往年也多收不了多少糧食,佃戶交上來的糧食隻夠一大家子消耗罷了。家裡沒糧食賣,也就沒關注糧價。”
當年梅家和王家最先到南溪縣,梅家從清溪村地主手裡買了一大片良田。王家買了白水村的良田。等到賀家來時,離南溪縣較近的兩個村已經沒有好地了,賀家就在距離稍遠的南山村和北山村買了些地賃給人種。
賀甯遠問道:“今年糧價如何?”
“南溪縣還未有大糧商進來,本縣的幾家糧鋪我去問過了,收的價比去歲便宜兩三文錢。酒廠那邊不需糧食有多好,給的價比糧鋪還要低上兩三文錢。”
“那也不賴,就算比往年便宜幾文錢,一畝地也能比去年多掙一二十錢,用來換油鹽也好,或是買布做衣,家裡也能寬裕些。”
梅長湖也這樣認為,前兩日他叫管家回了一趟清溪村,管家回來說,村裡人對這個價格也是滿意的。
本縣的糧鋪、酒廠,還有做吃食買賣的飯莊、客棧等,都有大量買糧的需要,這些店的主人掌櫃都是本地人,壓價不會壓得太厲害。
外地來的有錢有勢的大糧商,那就不一樣了。
地裡的糧食收割曬幹入庫了,縣衙收稅糧的糧庫忙碌起來,羅縣令這幾日都在糧庫監督忙碌。
“大人,夫人身邊的劉媽媽來了。”
“送飯來的?本官這會兒沒空,叫人把飯放桌上,餓了我自會去吃。”羅縣令盯着賬房算已收的稅糧數額。
“大人,劉媽媽不是來送飯食的,家裡來了貴客,請您回去一趟。”
羅縣令漫不經心:“來誰了?”
小厮忙湊上去嘀嘀咕咕了幾句,羅縣令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你說什麼?鄭家來人了?”
天下姓鄭的人多了去了,在當今官場之上,沒提其他,隻說是鄭家,大概率說的是鄭貴妃的娘家,二皇子的舅舅家。
鄭家的管家拿着帖子來南溪縣拜訪一個小小的縣令做什麼?
這些惹不起的大家族都是無利不起早的,羅縣令快步家去,憂心忡忡,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