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就為這?
我迷茫望沈十二,店主欣喜望我。
若隻是銀錢能解決的事,那便都不算是事。
“可是可以……”我視線定在他手指上,順手就攥住了他指我的這隻手握在手中仔細瞅着。
我發誓,此舉真的隻是出于好奇,我認為身為溫去塵的侍從,不至于需要去幹苦活。
他手有些冰,還有些粗燥,指頭的皮膚有好幾條擦傷與舊痂。與握妙生和嘉禮的手感全然不同。
“不過你這手……溫去塵讓你做粗活了?啧啧啧,可惜了,本是挺好看的一手。”
“……你。”沈十二耳尖有些紅,眉間卻泛起寒霜。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似乎沒有以前那般厭惡我了,至少他此刻居然沒罵我:“他媽的”。
于是我蹬鼻子上臉挑撥道,“既如此,你來我院呗?我就不舍讓你去幹粗活。反正你也沒戶籍在溫家不是?”
“你,你懂什麼……”頓了頓,他又恨道:“你真是無可救藥!”
沈十二憤然将手抽了出來,那坨巨大鐵絲環他也不拿了,留下一句:“錢我會還你的。”轉身就走。
沈十二身子算不上孱弱也不算強壯,夠高的身高,長相俊美,卻不會打扮,總是穿最簡單的服飾,頭發也不加任何發飾,每次見他頂多将腦後比較長了的發尾紮起。加上他每次不說話的時候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反倒自有一股特有的孤傲味道。
我望着那背影總結道,所以他還真的隻是來這鐵匠鋪取東西的?
等人走後,我垂眸望向那張鬼畫符的圖紙和那一大坨被沈十二嫌棄不要的鐵圈沉思了會,叫來了老闆。
“來,将這個改改,”我沉吟了會,又擡手指着那鐵圈:“不行……尺寸得按我說的全部重新造……就造個金的吧。”
從鋪子出來,一擡眼,那成衣店前的小公子早已沒了蹤影。
一覆眼,卻發現我這會子連人家的模樣竟也忘了。
如此來說,那小公子便也沒哪裡特别。
我晃蕩着腰側懸挂的玉佩從熱鬧的主街轉進小巷,又拐幾個彎,耳邊紛鬧聲音逐漸變稀。
當道路變窄,街兩邊不再有任何裝飾時,在這裡所遇到的人便不再能認識我,她們衣着也不鮮亮,所看到的臉都多多少少有些麻目無神。我路過他們,反倒像是異族。
幾次想回頭想作罷都忍了下來,又走過幾條越發殘破積滿泥水的小道,眼前意外突然變得開闊……入眼的有幾間低瓦矮舍建在離河不遠的地方,綠樹成蔭,菜園緊伴着屋舍。
我見着這景象,心知是快到言錦書家了。
這時一陣陣擺水的聲音傳到我耳中,擡眸便看見一個男子正背對着我蹲在河邊,将一件件鮮麗顔色的衣服擰幹放進身旁的木盆中,涼秋的水将他的手泡的通紅。
而他自己身上穿着的卻是淺灰色的粗布麻衫。
這終于使我想起,言錦書那晚身上背着的包袱,說是要拿回家給她弟弟洗的衣物。
這似乎是窮苦人家男子賺錢的一個途徑。
才向那男子走近幾步,對方便有所察覺,側着身子轉頭看向我,純淨溫潤的黑眸就望了過來,嘴角挂笑。
卻在兩人對視的刹那,男子神情瞬間變得驚愕帶有一絲惶恐。
就這一眼,我能斷定,這男子就是躲在牆角之後與我視線相撞之人。
他皮膚很白,身上沒有任何裝飾之物,烏木般的黑發也隻是垂順在肩後,一眼看過去讓人莫名覺得舒适憐愛。尤其那一雙黑眸,靈動異常。
我急忙解釋:“我是來找言錦書的,你……是她的弟弟嗎?”
說罷,他卻是蹲在那裡沒了動作,視線驚惶閃躲一番張了張嘴卻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般黯然垂下了頭不再看我。
他的驚慌讓我想到了小兔子這種生物。
“呃……那個”我提醒道,“衣服,要飄走了。”
聞言,男子連忙轉頭去看,果然河面上浮着兩件女子衣物順水流遠。
他伸手去撈,一下沒撈着,反濺一朵水花,将袖子都打濕。
我下意識想咧嘴笑他笨。
又見他側臉快速掃了一眼我所站的位置,才大幅度一探身将衣物撈回。
看他撈到了我還想搭話,人卻雙手端着木盆轉身走了。
我這是惹他讨厭了?
眼見着他就要走遠,我站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好,好在又來了一位年長的男人喊住了他,喚他:“啞男。”
我正要靠過去的腳步一頓,擡眸望向男子,正好對上男子局促的視線,從我身上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