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已經用盡所有的手段。
他精疲力竭,加上omega自帶debuff,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嚣着罷工,恨不得閉眼長眠。
但是他不甘心。
不甘心順從遊戲,也不甘心被簡單抹殺。
安東尼從不是會被套上項圈的溫順寵物。所以即便又累又痛,他還是再次踉跄着站起身。
抹去額上的血水,他看着從黑暗中走出的人群:一群穿着白色長袍,用兜帽遮掩面容的牧師。
他們提着燈,動作僵硬,簡直是地上屍體的翻版。
如果不是手上的鮮血還溫熱,安東尼都會誤以為這裡是牧師刷怪籠*。
幾乎是見到安東尼的一瞬間,所有的牧師開始吟誦禱文。但才剛剛發出兩個音節,他們便戛然而止。
安東尼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看着牧師的腦袋,如同一顆顆鮮嫩多汁的番茄,在眼前炸開。
紅黃的液體噴濺,碎骨散落滿地,形成一副絢麗詭異的油畫。
“哒哒、哒哒。”
腳步聲沒有停歇。但此時隻剩下一人。
一道身影穿過沉沉夜色,邁進提燈的光圈内,走進安東尼的視線裡。
是一個與西幻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
銀灰色長發及腰,湛藍的雙眸,以及高大的身材。從外貌而言,來者無疑出類拔萃。
但這并不是重點。
如果人們第一眼看到“他”,那麼對于“他”的印象将是怪異,而不是帥氣。
這張臉所帶來的,絕非正面的情緒。
安東尼也被這種怪異攝住心魂。與此同時,這種本能的恐懼感讓他無比熟悉。
就像在哪裡見過,例如某個意識昏沉的雨夜,窗邊朦胧的幻影。沒有實際意義,無法确認具體存在的,類似色彩碎片的東西拼拼湊湊,構成眼前的“人”。
幾乎是在一瞬間,安東尼依靠本能,認了出來。
“加斯克爾。”
加斯克爾向着安東尼一步步走去。
“别害怕……”他盡量柔和地發出聲音。模糊的字節,男女不辨的聲線,無法定位來源的聲音在空間響起。
在趕來的路上,他碰到十幾隊類似的小隊。那些小隊的成員就像傀儡,沒有逃跑,也沒有尖叫。他們前仆後繼,近乎狂熱地奔向死亡。
加斯克爾盡量利索地解決。
他繼續上路。
世界短暫耗盡力氣,閉上眼睛。他要趁着自己還沒有遺忘,找到安東尼。
遺忘的過程總是漫不經心,加斯克爾想,他需要在心中一遍一遍回憶。
回憶安東尼把自己推下車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分明在哭。
那樣一個自信、張揚、美麗、聰明、不顧一切的人……
怎麼會哭?
他怎麼會死?
路燈沒了聲響,又開始一盞盞熄滅,就像安東尼的生機。加斯克爾隻能一直奔跑,像一陣呼嘯而過的風。趕在光亮全部熄滅之前,他還是找到了安東尼。
他看到了準備襲擊安東尼的另一隊人馬。幾乎沒有遲疑,加斯克爾用最利落地方式擰下他們的腦袋。
現在沒事啦。
看着安東尼,加斯克爾感覺空蕩蕩的胸腔被填滿,滿到溢出來,變成緊張和懊惱。
他會害怕嗎?他是否還能認出自己?自己該如何解釋?
情緒繞成一團,堆積在胃裡。加斯克爾緊張得想要吐出來。
然後,他聽見安東尼的聲音——“加斯克爾。”
是肯定句。
一切的擔憂煙消雲散,加斯克爾輕輕靠近安東尼。像一片柔軟的雲,一支燃燒的蠟燭。
“别怕……”他有些手足無措,“現在已經沒事了。”
安東尼對上他湛藍的眼睛。這樣的場景似乎很熟悉。
他将目光落在遊戲屏幕上。
【抹殺進行中……】
【玩家陣營更新中。鎖定人物[安東尼],鎖定附屬[無]。】
到嘴邊的關心一轉,安東尼擰起眉頭,“咳……我說過不要你了,别再跟過來。”
“你沒有。”加斯克爾固執地緊盯着安東尼,“你不會抛下我。”
安東尼又氣又急。
自己簡直像捅了聖殿的老巢,前來追殺的牧師一波接着一波。加斯克爾看上去像進入boss二階段,但誰知道聖殿還有什麼後手。如果他再次被劃分進陣營,實在是太危險。
安東尼賭不起。
他一隻手撐着膝蓋喘息,拒絕了加斯克爾的幫助。紫色的眸子擡起來,緊緊盯着那張美麗又詭異的臉。
“聽着,我不需要自作主張的下人。你隻是個工具,現在工具不好用了,我當然要扔掉。我給你自由,你為我服務,一場交易,就這麼簡單。”
“現在離開,我們兩不相欠。”
額角的傷口還未結痂,血水流過肌膚,黏連到睫毛上,将一隻眼睛染紅。
加斯克爾看着這樣一雙眼睛,面無表情。他蹲下身,謙卑地注視着安東尼。
“你不能抛下我。”
這次的語氣不似往日撒嬌,生硬強勢。他偏執地重複:“你不能抛下我。”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又是另一隊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