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短兵相接,分不清是誰的影子。
她從夜色來。
腐草之螢光,也與星月争輝。
然後她就不留痕迹的離開了。
隻是試探而已。
柳星聞是憑借着自己的本能接住了她遞來的招式,稍不留神刀刀緻命。
他突然看不清眼前的少俠了。從前她是水中月,裡面外面都是明亮的;現在的她是鏡中花,一觸碰就會消失。
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的少俠确實是比他更勝一籌。
他也隻能打敗她。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很快就見面了。
她抱着自己的長劍沒有吵鬧了,擡起眼大膽的直視自己的眼睛,沒有任何的心虛與敵意,好似昨天的刺客不是她。可是柳星聞無比的确認那個人就是少俠。她似乎不認得他了,在夜裡看不清他的臉。
她察覺柳星聞對她的視線,讓她誤以為他是她的故人,所以她走上前,在遠處就招手呼喚道,你認識我嗎。柳星聞怎麼會忘記這個人,是她在那日終極之戰打碎了他的驕傲,是他們不肯放過他。
于是他好奇起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認識的,他輕笑一聲,這副模樣好似看到了從前那樣意氣風發的他。讓他意外的是,少俠是真的想不起他了。
她身上的氣質确實是變了,好似不是他記憶中的人。
從前的她熱情得像是一團火般毛躁,如今的她像是月亮般,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從遠處看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原來不知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我不記得你了。她淡淡的開口。我隻知道我要找一個人。
是誰?柳星聞以為他們能夠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的緣由是他們本就是明月清風的人,誰也瞧不上那些下作的手段。但是昨晚的人确實是她。他突然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麼了。
柳星聞。她說出話如同煙花般炸開了。
你要殺他?
不,我是來帶他逃的,有人要殺他。
是誰要殺他。
不知道,有人買兇殺他,也許是因為他得罪了什麼人吧。
所以你到底是我的什麼人。她渾然不懷疑他的身份。
我是追道,我們在谪仙島以武會友,結拜為好友。柳星聞沒有騙她,當時的他确實是不抵她,現在也是。
原來是追道大哥。她天真的作揖,好似真的認不得他。
柳星聞才知道她是真的記不得他了,他突然有些好奇當她得知他真實的身份時她面上的表情還會像是現在平淡嗎。
我與柳星聞從前認識,我可以帶你去找他。他早已經習慣了僞裝。
她眼裡的星辰突然就明亮了起來,他隻能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長期隐藏在黑暗中的星星是無法追逐月亮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
自古以來,邪不壓正,所以柳星聞輸了,輸得很徹底。
沒想到的是,柳星聞随口一提的玩笑話居然會真有人當真。
她其實,很像從前的自己,難以馴服,恃才傲物。
她确實跟着他,甚至是寸步不離的保護,這隻是名為保護的監視罷了。
沒有人會知道一個人真正的面目是怎樣的,人都是會僞裝的。
她說,她失去了記憶,有些記不清人了,她忘記了她給予他的痛苦。
在風沙中一個人行走的她安靜得過分,好似成了另一個人,孤零零的模樣像是這個世界剩下一個人。當他看到她這副模樣時,他仿佛也看到了自己。
他追逐月亮時,他也是一個人。
沒有人知道他在夜色人靜的時對那個人的渴求,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少俠年紀還比他小幾歲,又貪吃又愛玩,原本就是一個小孩子心性的人,幾日不見,她倒是成熟了許多。
那雙本不該拿劍的手,最後還是拿起了劍。
她說,追道大哥,我會護你的。她說話時淡漠的面容隻有那雙眼睛是亮的。
柳星聞隻是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要陪他走多久,這場戲還能演多久。
什麼時候,她才會出手殺他。他與她本就是敵對的立場。
這份所謂的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鏡天閣敗了,他手底下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的。也許,柳星聞從他輸的那一刻,他就成為了父親手下的一顆棄子,少閣主永遠都是少閣主,但是沒有人說是誰當少閣主。他上頭的哥哥們對他虎視眈眈很久了。
隻有柳星聞死了,他們才會有任何的可能。
現在的柳星聞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少閣主,敗者沒有賞賜的資格。
他向來是看重輸赢的。
是少俠拖着他的手快速的離開這片腥雨血風的鬥争中。
他們躲在黑暗中的角落中,她用自己白淨的食指抵着他的嘴讓他不要出聲。
是了,少俠的出招招式複雜繁多,她自然習得碎夢的隐身之術。
也是在這個時候,柳星聞才明白,輸在少俠的手下也不是一種丢人的事情,她原來也是那人的弟子。
月亮灑在她身上,像是仕女畫中的仙女般不可侵犯。
她本神女,從天而降。柳星聞此刻的腦海中隻有這句話。
來路不明的小弟子直接打破了他引以為傲的招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應該知道的。
在這緊張的時刻,男女之間有了些許旖旎缱绻的氣氛。
這還是柳星聞第一次離一個女子這麼近,近得他隻要低頭就能夠輕吻她的發餘。她渾然不覺他們之間的暧昧,幹淨得就像是山間的松露,并未想多,一心專注于他人的追捕。
原來她說的那句話是認真的。柳星聞想。她對待自己親近的人還真好。
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說的謊言了,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時,他們不再是這般友好了。
他會殺了她,她也是。
等到人走後,她才放開他,目光灼灼。
她說,你怎會得罪鏡天閣的人。
他說,我也不知道。他面上的失望與悲傷難以掩飾。
柳星聞想不明白自己的親人怎麼會想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