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市。
古典裝潢的會場,莊重的紅絨舞台,冷白色的燈光與樂曲交相呼應。
冰冷的音符,從黑白色琴鍵裡流淌,裹挾着濃濃的憂傷,似乎要将聽衆溺斃在憂郁的海洋裡。
忽而,燈光熄滅。
緩慢的琴聲越發急促,彰顯着演奏者的情緒似乎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他就像是被拉滿的弓,在一聲高亢突兀的小提琴伴奏後,鋼琴聲消失不見。
舒緩,輕柔的小提琴聲奏響,即使都是緩慢的旋律,之前的鋼琴讓人覺得悲傷,而今卻覺得平靜。
那鋼琴聲似乎也被撫慰了心靈,合奏中,好似互相治愈的海豚,在大海裡翻騰玩耍,追逐自由與樂趣。
……
會場的燈光終于徹底熄滅,沉浸在樂曲中的聽衆終于緩過神來,熱烈的掌聲送給這場聽覺盛宴。
……
“靠,你牛啊大藝術家,人家記者巴巴地在後台等你采訪呢,一轉頭人都沒影了,你都上台表演了還不接受采訪,有病吧!不行你把那位置讓給我呢?”
少年坐在後座,翠竹一樣骨節分明的手在口袋中摸了個空,眼裡的神色更加冷漠煩躁。
看了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眼,索性向後一躺,手機開着免提扔在一旁。
“廢話真多。”
喋喋不休的那頭噎了一下,又裝可憐。
“這下大家都傳你是清高淡薄,醉心音樂,小小年紀傲骨十足,不像是那些有點名氣就進娛樂圈的假音樂家,作為你的師兄也是要吃飯的好不啦?”
“那你退圈。”少年冷冰冰,語調并沒有什麼起伏,聽得那頭的人心裡發毛。
“行,行,我不說……”他猶自覺得委屈,嘀咕道,“幹嘛這麼着急,難不成是見老婆。”
聽見的人顯然是懶得搭理他,纡尊降貴伸出長臂,精準挂斷那通電話。
半晌,車内靜谧的氛圍被駕駛座的男人打破。
保養得當,看上去隻三十多歲,聲音沉穩,像長輩在勸解家中兩個孩子。
“常軒隻是開玩笑,用往心裡去。”
少年閉上眼,抱着手臂,懶洋洋哼出一個音節,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為他的搭腔,男人也知道他并不生氣,于是問起另一件事。
“這次怎麼這麼着急離開?話說你老師邀請你那麼多次,好不容易答應,我還以為會多合作幾首。”
少年仍舊平靜地合着眼,如果不是從後視鏡中能夠看見他一下一下彈動的手指,恐怕真會被當做睡着了。
“不用在意外界說什麼,有點個性也不錯,反正你是走創作路線的,家裡面也不用你抛頭露面打廣告。”
男人語帶調侃,雖然心裡還是不解,但沒有刨根問底。
後座的少年已經睜開眼睛,單手拿着手機,随意擡擡下颌。
而後不滿地将手機翻過去,地圖上正顯示着已經偏離的路線。
“不是說了送我去學校,你要帶我去哪兒?”
男人無奈歎氣:“這麼着急做什麼?這才八月,還沒開學呢。”
少年皺着眉與他鏡中對峙,語氣冷淡煩躁:
“下個路口停車,我打車回去。”
男人:……
“秦成墨……你小子,好歹我也是你爸爸,能不能别把我當個司機。”
秦獲氣結,咬牙切齒,卻也沒吓到對方。
秦成墨看着手機,大有盯着他轉道的架勢。
秦獲搖了搖頭,方向盤一轉,很快,車輛停在分岔路口。
秦成墨從車上下來。
少年初長成的身材,已經兼具幾分男人的成熟氣質,糅雜着少年的意氣,從那抽條的骨頭裡都能看出他的傲氣來。
前排的車窗降下,秦獲朗聲告誡:
“有時間也回别墅住住,别再一言不合玩失蹤,我沒法跟你媽交代。”
秦成墨頭也不回地踏步離開,一手插着兜,另一手舉着并攏的兩根手指,揮了揮,似做告别。
八月中旬。
太陽将這校園變成了烤箱,五顔六色的少男少女是被烤得焦黑的小蛋糕。
靜安中學作為市重點,向來是教育部嚴抓的對象,提前開學是萬萬不敢的。
所以此時的校園裡,少有還在學校的,隻有怕死也要偷偷補課的高三生,以及日複一日,并不在乎酷暑驕陽都在訓練的校隊運動員。
“這天氣還讓我們在室外訓練,真是服氣,老王也太殘忍了。”
“害,誰讓我們沒争過人家籃球隊的呢,人家都打到全國聯賽去了。”
“我們田徑隊的差哪裡了,曲池去年就進省隊了,也拿過全省少賽冠軍啊,真是……明明就是看不起我們短跑,真不想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