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甯樂羽從床上醒來時,病房裡依舊是漆黑一片。
厚重的布質窗簾讓一絲光也透不進來,整個房間裡黑暗又安靜,讓甯樂羽模糊了時間概念,以為時間還很早。
他半坐起來,小聲叫着陸堯洵的名字,幾聲之後都沒人應答。
等到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甯樂羽才發現昨晚陸堯洵睡的陪護床上,現在已經空空如也。被子整齊地疊起來放在床頭,好似根本就沒人睡過一樣。
一種被黑暗包裹的濃濃恐懼感襲上心頭。
甯樂羽沒多想,快速伸手按下了床邊的電動窗簾開關。
随着窗簾的緩緩拉開,窗外耀眼的陽光刺痛了甯樂羽的眼睛,也灑滿了整間屋子,使屋子裡一下子明亮起來。
甯樂羽這才意識到,可能已經日上三竿,自己上學要遲到了。
自己現在又沒有手機,陸堯洵也不在,甯樂羽想了想,決定出去找護士姐姐借一下手機,給班主任老師打個電話請假。
結果,當他穿着拖鞋剛拉開病房的門時,卻發現陸堯洵和宮亦白就站在病房門口說着什麼。
兩人聊天的話題顯然不太愉快,陸堯洵臉色冰冷,宮亦白也收起了一貫嘻嘻哈哈的作風,神情正經。
他們兩個聽到開門聲後,同時默契地止住話頭,朝甯樂羽看過來。
“醒了。”陸堯洵面對甯樂羽時臉色緩和不少,溫和地笑了下。
“我給你們帶了早餐。”宮亦白揚揚手裡的袋子,笑眯眯道,“我一大早排隊去買的,學校附近的灌湯包,特别好吃,一會兒你嘗嘗。”
“謝謝。”甯樂羽抿嘴笑了下,唇邊露出小小的酒窩,他看向陸堯洵,問,“現在幾點了?”
陸堯洵看了眼表,回答道:“九點四十三。”
“都這個時候了?”甯樂羽有點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嘴裡嘟囔着,“完了完了,上學肯定遲到了。能借我下手機,讓我給班主任老師打個電話請假嗎?”
陸堯洵覺得有點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發,說道:“我已經讓陸程幫你請過假了,今天可以休息一天。”
宮亦白還要趕回去上課,匆匆又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
陸堯洵提着宮亦白買好的早餐和另外一個紙袋子,跟在甯樂羽身後回了病房。
甯樂羽對他手裡的紙袋好奇,還以為是什麼好吃的,迫不及待地詢問:“那個袋子裡是什麼?”
“你的衣服。”陸堯洵回答得簡潔。
昨天甯樂羽的那套西裝是徹底不能穿了,今天一大早陸堯洵就聯系宮亦白讓他買身衣服和早餐送過來,順便有些事情想問問他。
聽到是衣服,甯樂羽的興趣瞬間減弱了許多。
他乖乖地坐在床邊,把胳膊搭在桌闆上讓護士抽血。如果這次抽血化驗的結果沒問題的話,他就可以出院了。
甯樂羽的皮膚白,所以胳膊上受傷的淤青就十分明顯。
給他抽血的護士是個年輕的小姑娘,看着這滿胳膊的傷就忍不住唏噓,又看甯樂羽長得可愛,免不了就心疼地多說了幾句:“以後可要注意點,萬一留下疤可不好了。”
甯樂羽滿口應下,又誇護士姐姐又溫柔又漂亮,把護士姐姐誇得開心,給他抽血的動作不自覺都輕了不少。
抽血完畢後,護士姐姐又給他在出血點上貼了枚花朵貼紙,讓他輕輕按壓幾分鐘。
趁着甯樂羽抽血的功夫,陸堯洵把宮亦白買的早餐依次拿出來,擺滿了半面餐桌。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甯樂羽基本就沒吃過什麼東西,現在一聞到灌湯包的香味,整個人都餓得流口水。
看到甯樂羽的饞樣,陸堯洵笑了下,把筷子遞給他,又提醒一句:“慢點吃,别燙到了。”
宮亦白買的早餐種類有很多,不僅有灌湯包,還有小米南瓜粥,涼拌菜和煎蛋。
和甯樂羽狼吞虎咽的吃相相比,陸堯洵吃飯的速度堪稱斯文。
他一邊吃着飯一邊觀察甯樂羽,見甯樂羽的狀态恢複了不少,不像昨天一樣恹恹的,才開口道:“剛才我和宮亦白聊了一下……”
聽到這個開頭,甯樂羽多少也能猜到陸堯洵想說什麼。
他嘴裡還嚼着半個灌湯包,于是沒說話,隻是擡頭看向陸堯洵,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其實陳封誤會甯樂羽和宮亦白有一腿這件事本身就十分的荒缪,因為甯樂羽和宮亦白滿打滿算也就見過兩次面,知道他倆認識的人恐怕就隻有陸堯洵,外加一個陸程。
本來陸堯洵以為這個中緣由不太好查,但今早他和宮亦白一提起,對方幾乎是電光石火間就想起一件事。
事情還要從幾天前他們一起在學校西餐廳吃飯說起,那時那個放了宮亦白鴿子的體育生給宮亦白發了張他偷拍的照片,照片裡就宮亦白和甯樂羽相對而坐,那個體育生自然而然就認為甯樂羽是宮亦白新勾搭上的床伴。
昭海市玩得開的同性戀圈子裡一共就那麼些人,大家彼此之間就算沒見過也能聽過名字。
可能是陳封到處找宮亦白的事情被體育生知曉,他氣不過宮亦白抛棄自己,于是就向陳封出賣了宮亦白,外加連累無辜的甯樂羽。
宮亦白說到這裡才突然醒悟,他說怎麼這兩天老有朋友向他報信,說陳封在昭大校園裡找他,叫他沒事就别回學校了。
談話末了,宮亦白小心翼翼地向陸堯洵詢問,陳封沒真把甯樂羽怎麼樣吧?
要是因為他使甯樂羽遭遇了陳封的毒手,那宮亦白這輩子都得帶着對甯樂羽的愧疚活下去了。
但幸好陸堯洵說情況還好,甯樂羽隻是被吓到了,陳封并未能對他怎麼樣。
宮亦白頓時把心放回了肚子裡,但怎麼說這件事也和他有關,出于對甯樂羽的愧疚補償心理,他提出國慶假期他請客請甯樂羽和陸堯洵去南方某海邊玩。
陸堯洵當然不缺出門玩這點錢,但看宮亦白錢包大出血還是很樂意的,于是一口答應下來。
餐桌上,陸堯洵把這些事情原原本本給甯樂羽講了一遍。
信息量有點大,甯樂羽咬着筷子頭消化了半天,才從中提取出他最關心的事情:“我們國慶要去哪裡玩啊?可以下海遊泳嗎?可以去沖浪嗎?”
看着甯樂羽因為可以出去玩就激動的樣子,陸堯洵不禁暗想,他的世界是真的單純又無憂無慮。
“還沒确定。”陸堯洵收拾着他們吃剩的餐盒,說,“你可以看看想去哪裡玩,然後和我說。”
“哪裡都可以嗎?”甯樂羽問。
“當然。”陸堯洵把餐盒都扔進垃圾袋裡,然後去衛生間洗手,邊走邊說,“你想去國外也可以,七天假期時間上也來得及。”
甯樂羽屁颠屁颠地一路跟着陸堯洵來到衛生間,站在門口倚着門框看他:“國慶去哪裡玩我還沒想好,但今天下午去哪玩我想好了。”
“是嗎?”陸堯洵低頭用洗手液仔細地清洗每一根手指,聞言擡頭從鏡子裡看了甯樂羽一眼,問道,“你想去哪裡玩?”
“當然是去你學校喂鴨子啊!”甯樂羽顯得有點生氣,激動道,“你不是都答應我了嗎?你不會想臨時毀約吧?”
陸堯洵愣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倒是讓他把這碼事給忘了。
“抱歉,我忘了。”他關上水龍頭,擦了擦手,歉意地笑笑,“沒想毀約,今天下午我們就去。”
甯樂羽又開心起來,被陸堯洵拉進衛生間也把手洗了一遍。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甯樂羽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可以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