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事越細想，姜念就越來火，以至于現在盡管已經過去三年多了，她還是無法釋懷：“當年學校給出兩個保送名額，其中一個就是他，可他呢？居然把名額讓給别人！”

“可能他覺得能靠自己的實力考上吧。”年歡說。

“實力再穩定，那也是不可預測的！”姜念突然變得激動，說話時語氣越發上揚：“真不知道着了什麼魔，硬是要讓給那小子，說要幫持，也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幫吧！”

見她狀态不佳，年歡趕忙安慰：“念姐，别生氣啊，是金子去哪都會發光發熱，況且求學之路任重道遠，以後多的是機會和挑戰。”

姜念努力讓心平靜下來，緩緩說道：“也是，得虧他入學以來沒少拿獎，不然我還真過不去這道坎！”

說完撐出一個笑容，深深地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不聊這個，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看看兒子，反正離這不遠，老年，一塊去啊。”

年歡笑着擺了擺手：“我就不去了念姐，我下午得趕去劇組拍攝，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此時轎車停在酒店門前，姜念扯住貂絨披肩，在司機小劉打開車門時下車，轉身對車内說：“行吧，看在你這麼忙的份上，你兒子我替你去看。”

說完沖一旁拉住車門的司機示意：“小劉，送你哥一程，再見啊。”

車門随即關閉。

反應過來的年歡趕忙搖下車窗大喊：“等下，念姐！”

去看那小子，有沒有搞錯啊？！

因為清楚自己兒子的德性，他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即使身處百忙之中，也抽空打了個電話過去。

“兒子我跟你講，今天下午有位阿姨會去學校看你，你得提前做做準備啊。”

正在自習室内肝小組作業的季年聽到這話，疑惑地問：“哪個阿姨啊？”

“姓姜，你不認識，是爸的朋友兼大客戶。”年歡在電話裡告誡：“你見到阿姨時把嘴給我放甜點，把平時那副屌德行往裡收收，不要給人留下壞印象，爸在這特别警告你，要是你沒把這事辦好，回頭我直接扣你一半生活費。”

……

季年自诩自己對長輩十分禮貌，不過也有疑惑的點要問：“你客戶幹嘛莫名其妙跑來看我？閑的啊？”

“哎喲，人家哪是專門來看你，人家是來看自己的兒子，順帶看看你，你瞧瞧這多給你爸面，所以你可得悠着點，起碼要暫時做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什麼叫暫時，我一直都很乖巧懂事好嘛……”季年小聲嘀咕，又擔憂地問：“可我完全不認識她啊。”

“她會打電話給你的，你手機可千萬不要關機，記住啊，阿姨喜歡聽漂亮話，你見着她就咔咔一頓亂誇，看她不喜歡死你。”年歡特此送出攻略。

季年卻揚起語調，問：“說得輕巧，萬一我待會憋不出話怎麼辦？”

“放心吧，不愁憋不出，因為那位阿姨長得非常漂亮。”

說這話時，季年就在想，能有多漂亮？

大概是漂亮到……站在親兒子面前，親兒子開口就是：“你來相親啊。”

“是是是，我是來相親的，那麻煩你給我介紹幾個相親對象，因為我跟我家那位鬧了點矛盾。”

姜念腳踩高跟鞋上前，一把攬過陸景川的手臂，說自己想參觀參觀校園風光，于是讓親兒子領着沿學校轉一圈，陸景川倒挺會轉，專門将她往人少的地方帶，可這人多人少一眼就可以看出，想到自己精心打扮，卻無人欣賞，姜念不樂意了起來，直接往集市裡走，走進商場後，又跟進貨似的購物，最後出來時，陸景川手上全是五顔六色的袋子。

回去的路上，陸景川在前面悶頭走着，姜念緊跟其後，嘴巴像連珠炮似的唠叨個沒完：“你看你啊，暑假時一身黑回來，暑假後又一身黑出去，現在來學校看你，你還是一身黑，媽怎麼不見得年輕人都像你這樣穿呢？媽給你寄的衣服硬是沒看你穿過一件，你給放哪兒了？還有你那朋友圈，是不是屏蔽媽了？媽怎麼沒看見你發動态……”

“沒屏蔽你啊，隻是我不想發。”

陸景川半天憋出一句話。

不知不覺中，兩人走到宿舍門口，正當姜念說想上樓見見他的室友時，就看見周覺從大廳裡飛奔而來。

“姨媽！”

他的步伐顯得整個人分外急切，事實上，他是接到了表哥的緊急通知，才能做到及時狂奔下樓。

果然，看見他出現，姜念開口即問：“欸？你這孩子，難不成和你哥住同一棟樓？”

“怎麼可能？我倆屬性都不一樣，我隻是過來玩的。”周覺解釋到。

姜念将他上下打量，又問：“過來玩還穿睡衣啊？”

“姨媽你這就不懂了吧，我在這苦讀兩年，早已經變成老幹部了，老幹部都是穿睡衣在校園裡溜達的。”周覺回答得遊刃有餘，像是提前想好了應對策略。

這理由倒能将姜念說服，不過并沒有說服太多：“看來學校裡隻有你一個老幹部啊，我下午轉悠幾圈，硬是沒碰着一個穿睡衣的。”

周覺笑着抓了抓頭：“人各有别嘛。”

“好嘛，是我落伍了。”姜念沒再繼續追問，很快又轉移話題：“晚上有空沒？有空的話陪姨媽出去逛逛。”

周覺一聽，露出惋惜的神情：“姨媽，挺不巧的，我們晚上要做課題，要不明天吧，明天我肯定陪姨媽逛！”

姜念想了想明天的計劃，長歎一口氣說：“行吧，不過你姨媽明天有别的行程，機會呢，隻有一次，失去不再複返。”

“人家又不缺你這次機會。”

陸景川突然發言。

這人不開口還行，一開口盡會怼人，可讓親媽急的，面對他連連說教：“重點是機會嗎？重點是陪伴！親人間，陪伴是最重要的！”

“你看看你，平時也不怎麼和家裡人親近，今天能陪媽逛街聊天，媽心裡挺欣慰的。希望你以後能多主動些，别老是這麼冷淡，下次繼續保持知道不？”

“下次是哪次？我明天滿課。”陸景川說。

看着他的面容，明明沒什麼異常，卻讓姜念莫名心疼，她情不自禁地擡起手，輕輕捧住陸景川的臉，一邊摩挲一邊念叨：“哎喲，我的寶貝兒子啊，白天忙着上課，晚上還得鑽究課題，真是苦了你了，不過好在這張俊臉依舊出色，果然遺傳能決定大部分顔值，有父母做保障，陸家生出來的兒子隻有好看的份。”

陸景川任她捧着，之後聽見身旁飄來聲音：“周家也一樣。”

姜念被逗笑了，忙沖外甥點頭：“行行行，周家也一樣啊。”

之後她輕輕握住陸景川的手，眼中滿是關切與不舍：“那先這樣了，媽走了，你在學校記得照顧好自己，一日三餐要按時吃，特别是早飯，不能落下，還有，晚上千萬不要熬夜，熬夜傷身體，不管是為了學習還是為了什麼，健康最重要，一定要把健康放在第一位，學習上也不要試圖逼迫自己，盡力而為就好，要知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媽不想讓你有壓力，你也不要給自己施加壓力，記住沒？”

陸景川盯着她，在一段又一段欲言又止中，拼湊出一句掩飾的話：“你這話應該說給小孩聽，我都二十了。”

“二十？你就是六十在我這裡也是孩子！”姜念擡高音量，斬釘截鐵地強調着。

所以最後，說要離開的人一直沒有離開，或許大部分母親就是如此，生活裡分别、電話裡分别，最後一句永遠是她們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