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蘇麗兒終是忍不住,掩袖哽咽不已……
半柱香的工夫,晴詞從蘇麗兒身上看到了一位出身将門的閨秀,被父家視為前朝權利鞏固的棋子,又被夫家冷落的下場。
“如今……他的野心過重,還險些害了你。”蘇麗兒鼻尖泛紅,哭得越發傷心。
“我這不還是好好的麼?”晴詞做不到輕易原諒,畢竟,要不是她命大,早就死在了蘇麗兒那位将軍父親的手裡。
不過,看到蘇麗兒居然因為蘇将軍的事情這般憂愁,晴詞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腦門兒,“你父親所為,所看重之事,從來,都不該成為你的負擔……”
“放眼世間萬物,可纏累之事衆多,”晴詞起身,取過案前的紙筆,送到蘇麗兒跟前,“最要緊的,便是你今後該為自個兒好好活一回了。”
“還記得,咱們從前跟老王妃提起的……”晴詞坐在床邊,回憶道:“唔……你的歌舞坊?”
“我的……歌舞坊?”蘇麗兒接過空白的紙張,掃了眼沾了墨水的狼毫筆,登時熱淚盈眶。
好不容易安撫好蘇麗兒,回到寝宮,晴詞不由得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
“主子,陛下他先行回宮了……”曲兒微微福身,随即把餐盤的晚飯一一擺在了桌前。
狗男人,她不就是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答應他的告白麼?就這麼慫的落荒而逃了?
晴詞掃了眼屋外夜空中升起的星星,又瞥見了那亮如明鏡的月,“今夜的月還真圓呢。”
“快到十五了,正是賞月的好時候呢。”
晴詞支着下巴,怪不得……
“好想吃月餅哎……”
“嗯?”
注意到曲兒疑惑的眼神,晴詞忍不住笑了,好好好,該輪到她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曲兒上回的拍賣會也遇到了不少的狀況,她接到了魏钊給的另外一項任務,帶着暗衛刺探民間搜刮民脂民膏的奸佞餘孽,無形之中,也協助了魏钊這回鏟除禍患一事。
“上回出了趟遠門累壞了吧,瞧好吧,明兒一早,姐姐帶你吃個好吃的!”晴詞咧唇一笑。
與此同時,側妃寝殿。
“娘娘,這是将軍送來的……”貼身侍女紅着眼眶,手心裡躺着一枚米白的紙包。
蘇麗兒回憶今日白晝瞧見的湖邊的那一幕,分明看出了魏帝對晴詞的心意。
但晴詞今個兒在太子屋中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願給殿下……可見……晴詞對陛下,才是真的上了心……
蘇麗兒瞥了眼半壓在枕頭下的歌舞坊的契約,心下一橫。
晴詞一路來幫了她許多,原本蘇麗兒還有些躊躇不決,現如今,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
蘇将軍原本打算趁着婚禮失敗,讓蘇麗兒借着藥,和太子順利圓房。
隻不過,他的如意算盤,如今被他信賴的親生女兒掉了個包。
蘇麗兒淡然接過藥包,“知道了。”
貼身侍女合上房門,随即望着屋頭高懸的圓月,自袖中拿出另外一隻藥包,低喃:“奴婢知曉娘娘心軟,如今,奴婢隻好助娘娘一臂之力了。”
與此同時,小廚房傳來了陣陣驚呼。
“小鳄魚月餅?這……也太……”曲兒捧臉,星星眼。
收到了侍者們的一緻好評,晴詞驕傲地仰首,小樣兒,就這點小玩意兒,不得把魏钊那個膽小鬼拿捏得死死的?!
“這一盒給蘇側妃送去。”
“這些,我帶去禦膳房……”
晴詞有條不紊地分配着剛做好的月餅,随即打了個哈欠,這一大早天沒亮就起來做餅,可把她累壞了,現在她去補個覺,待會兒醒了再去禦膳房。
“殿下?”曲兒善後完畢,剛出小廚房,就看見了一臉陰沉的魏言,心下一個咯噔。
“她,又做了什麼?”魏言的聲音比之前更為陰森,臉色慘白,眼裡更是添了幾分讓人琢磨不透的光澤。
曲兒深谙這位殿下有苦不能言,但若是說這月餅壓根沒有他的份,要是刺激他傷勢加重,怕是又要拖累晴詞主子,索性便轉身,将蘇麗兒的那一盒提到了魏言跟前。
“這是專門為殿下和側妃準備的。”
“騙人。”魏言的手指緊緊摳在門框,語調低沉。
曲兒渾身一僵,完遼,殿下在外頭該不會聽到了剛剛主子說的話了吧……
“嘔——”
魏言低頭,嘔出一大攤烏血。
“嘶……殿下……”曲兒登時有些汗流浃背了,要是殿下嘎在小廚房前,她家主子可就真的洗不幹淨了。
“奴婢這便替殿下傳太醫來,殿下撐住啊!”
曲兒的背影穿過圓形拱門,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
魏言緩緩直起身來,拂了拂袖邊刻意蹭到的塵埃,跨步上了台階,進了内室。
裡頭的其他侍者被他盡數屏退。
掃了眼曲兒留在那兒用來敷衍他的月餅盒子,又瞥了眼竈台上精緻非凡的食盒,魏言垂在身側的手手背青筋疊起。
“憑什麼,憑什麼你可以擁有她的青睐?她是我的太子妃……她的一切,本就應該是我的……”
側妃寑殿。
“娘娘,這些是那位送來的月餅,可以給太子送去了。”
蘇麗兒一個咯噔,盯着侍女敞開的食盒,她分明……
“娘娘恕罪,奴婢自作主張,便是不願看到娘娘被太子冷落……”
蘇麗兒端起那一碟分裝的月餅,沉着臉,繞過跪在地上的貼身侍女,轉身倒在了水壇之中,“你受了父親的指示,我又豈會為難你,隻是,今日之事,便當我做了。”
蘇麗兒原本打算将那藥放在送往禦膳房的食盒當中,還沒來得及行動,她的侍女便搶先一步把食盒提了來,想必這月餅已然被侍女做了手腳。
眼下,蘇麗兒隻好保全自個兒了。
然而蘇麗兒并不知曉,那些被侍女搶先做了手腳的月餅,已然輾轉到了晴詞的手中。
“魏公公,可要?”按照往日慣例,送給陛下的吃食都得驗過毒才可……
魏公公瞪了眼一旁新來的小太監,随即笑眯眯地迎着階前的晴詞,“膳司大人今個兒怎的親自來送膳食了?”
晴詞揚唇,“不勞公公費心了。”說罷,她打開食盒,取了一小塊月餅,放入口中嚼服,咽下。
魏公公臉色一變,連忙撞開攔門的小太監,躬身道:“膳司大人快請進……”
一旁的小太監險些沒站穩,剛忙扶着頭頂的帽子,納悶不已,看來,這位膳司大人來頭不小,一向威嚴如斯的魏公公都對她這般低眉順眼,手段實在了得。
——
晴詞在一旁磨着墨,心不在焉地聽着魏钊接下來整頓朝堂的打算。
如今叛國的那些逆臣已經盡數伏誅,如今隻剩下蘇麗兒的父親……
晴詞對此事并不會多加幹涉,她相信魏钊這位明君。
隻是,此刻的自己手指開始有些不聽使喚了……
不僅如此,身邊的魏钊,呼吸也漸漸沉重了不少。
晴詞皺眉,鼻尖微微泛起薄汗。
她下意識踉跄挪到香壇前,用茶水澆滅了袅袅青煙。
身後的魏钊更是把窗扉推的更開了。
與此同時,外頭的魏公公正揪着小太監訓話,聽到了屋内的異常動靜,登時老臉一紅,提溜着小太監往别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