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木屋前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生了這般陰暗狹促的心思。
隻是,還沒有确切的把握之前,他隻能一步步攻心為上。
若是沂兒當真生了另嫁他人之意,他保證,那人定活不過第二日。
“咳咳──”
素囷拉着晏時站在不遠處,一手拿着風筝和線,一手遮擋在晏時眼前。
無奈後者還是尋着時機探出了一雙濕漉漉的眼,巴巴地望着院門前依偎的兩人。
“阿姐?”晏時輕喚。
越沂驚得一把推開幾要黏在自個兒身上的晏清,轉過身來,強作鎮定朝晏時走去。
“沂娘子,容我帶阿時弟弟在院中放紙鸢可好?”
沒有越沂的同意,素囷是萬不敢帶他出門的。
孩童愛玩兒是天性,越沂自覺平日忙碌,無暇顧及這位小郡王,索性允了素囷。
“今日備好的石頭餅已經送到那惡吏家中了。”素囷臨走前,在越沂耳邊留下了這句話。
越沂忙回頭,瞥了眼陷入靜默的男子,無奈上前,拽着他的側頰,扯了扯他的嘴角,“好了,莫要裝了,待此事了結,你我便成婚。”
聞言,蜷在樹下的晏清故作神傷的眸子瞬間亮了幾分,挺直腰闆,反手握緊她的纖腕,“沂兒話當真?”
越沂自從明了今朝待她的心意,比先前更為濃烈,便不願再等來日入主王城,心中打算着且先與今朝做了夫妻,日後夫妻齊心協力破除難關才好。
隻願婚期将近,他們二人之間,莫要再橫生變故。
越沂垂眸,陷入沉思。
“既是允了我,便不準反悔。”晏清不給她答言的機會,長臂一撈,将她緊緊锢在懷中,力道之大,險些勒得越沂有些緩不過氣來。
察覺到懷中人氣息不佳,晏清頓生悔意,抱着人哄了好一陣子才消停。
經此一遭,晏清定意日後與沂兒相處,須得收斂些力道。
且說那惡吏這邊,石頭餅一到手,便先緊着後院那位新來的娘子。
滿滿一籃子的石頭餅,在籃筐裡晃動不已敲出了酥脆的聲響,迸香的氣味自簾布的縫隙間鑽出,不稍多時,誘人的香味便萦繞在整間屋子裡。
一旁伺候的下人們無不低頭咬唇,強忍着饞意不敢看那位娘子的眼色。
話說他們家大人,先前擄掠了不少的良家娘子,最後都耐不住那手段,被迫從了。
唯獨這位出身鄉野的沈家小娘子,偏偏是個硬骨頭,抵死不從,昨個兒還給他們家大人胸膛戳破了一個大口子,當場夜裡叫了大夫來換藥,端下去好幾盆的血水。
要說喚作平日裡,這樣動手的小娘子早就被扭送到城中的風月樓做那最為低賤的妓子,可他們家大人非但沒對她動怒,反倒送上現如今百金難買的石頭餅……
許是他們家大人山珍海味吃多了,便對這位鄉野來的,實在稀罕得緊。
衆人見狀,不敢再對這位沈小娘子輕慢。
“沈小娘子,這是時下城中最為難買的石頭餅,尋常人家如今都買不到了,您賞臉嘗嘗可好?”
沈小妹原本要如先前那般,原封不動丢出去,指尖剛觸及那籃排列齊整的石頭餅,餘光瞥見那縫底好似有什麼玩意兒。
“你們先出去。”
“這……”衆人一臉為難。
沈小妹費力地扯了扯嘴角,“我想通了,不會再尋短見。讓你家大人放心。”
“當……當真?”衆人愕然,這石頭餅難不成真有叫人心回意轉的本事?
“你們且退下,我有些倦了,莫要攪我休息。”沈小妹拿起一枚石頭餅,極為敷衍地輕咬了一口,又打了個哈欠,像是生了倦意。
“哎哎,好好,小的這便去傳話,好讓大人放心。”
衆人忙不疊的連步退下,順勢帶上了門,一個個争先恐後往院外跑去,深知此刻誰第一個在大人面前報喜,便能得不少的賞賜。
在門被合上之際,沈小妹幽幽然望向窗口,見四下确實無人,這才不再猶豫,起身,一把扯開那簾布,大肆翻找那一籃滿滿當當的石頭餅。
“咔哧咔哧”的脆響在耳邊回蕩,沈小妹渾然不在意,此刻隻能聽見她自個兒極為倉促的心跳,整顆心都要被吊到了嗓子眼。
她凝眸,一塊塊石頭餅被她随意丢在桌前。
沒有……
怎的還是沒有?
不,不會是她多想……
她被捉走之際,給她的阿姐留了标記的。
沈小妹心漸漸沉了,如同将死之人看到了虛影,奮力向上遊,卻始終看不見岸邊。
就在她要放棄之時,她的指尖忽而觸及到了一抹似有若無的柔軟。
她低眸,終于在快要見底時,瞧見了一條用柳絮編成的手環。
她顫抖着手指,堪堪抓起那枚手環,呼吸急促,生得秀氣臉上如同冰霜消解,眼眶霎時紅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