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齊小公爺為盛九所救,完完全全隻是一個意外。江山钺原本的動機,不過是想給盛九提供一個機會,好讓她順利報仇而已。
真就這麼簡單,沒有别的原因?盛應書狐疑地看向江山钺。他總覺得這個人心機深沉,可單看他那張臉,卻又似乎分明寫着“坦坦蕩蕩”四個字。
倒是趙夫子,思路比較清晰。他猶記得秦老六對江山钺的另一種猜忌。于是,他道:“江盟主,有些話,說出來恐怕不免會得罪您。可此事事關我就九凰山的安危,若是不問清楚,咱們恐怕終究不能信服江盟主。”
趙修德是德高望重的長輩,且是盛九的恩師,因此,江山钺對他,一向是十分尊敬。
于是,他向趙夫子長揖一禮道:“先生盡管問,晚輩自是知無不言!”
趙夫子點點頭,對于他的知禮很覺滿意,他道:“說實在的,齊小公爺會出現在楊奇志的船上,這件事,實在是令我等惶然失措,恐慌不已。因此,對于江盟主的這一舉措,我等不免也有些不好的揣測。自然,江盟主的解釋,我等也不是不肯相信。隻是,先前秦六爺的說法,似乎也有些道理。還請江盟主給我等一個合理的解釋。”
關于秦六爺的說法,江山钺、趙夫子以及盛九,自然都是心知肚明,但另外的三個人,可就稀裡糊塗了。尤其是盛應書,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便急急問道,“秦六爺懷疑他什麼?”
這事,還得江山钺自己來解釋。他苦笑一聲道:“啊,說來實在是冤枉。秦六爺懷疑背後出高價買通楊奇志劫持小公爺的人,正是區區在下。唉,秦六爺真是過于高看江某了。”
說實在的,齊鳴先前也确實有過這樣的懷疑。不過眼下,見到了江山钺本人,他卻又疑惑起來了。這江山钺,形容潇灑,舉止弘闊,是個清風朗月般的人物。更何況,自己此前從未見過江山钺,若說江山钺與他之前,有什麼怨仇,那更是無稽之談。因此,連齊鳴也不免有些疑慮,或許,當真是自己誤會他了。
盛應書卻仍是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秦六叔為什麼要懷疑你買兇劫持小公爺,你劫持小公爺有什麼用?”
這下,連盛九都有些看不慣了,她向盛應書解釋道:“先前江山……江盟主不是說了,那海千帆和陳不遇交往甚密,又一起幹了些什麼倒賣武器的勾當。秦六叔是懷疑,江盟主是想通過讓楊奇志劫持小官人,從而将齊國公調查的矛頭,引向海千帆。繼而再推波助瀾,一把火燒到陳不遇身上。這個就叫做借力打力!”
這下,盛應書總算是聽明白了。
“呦呦喲,自己對付不了陳不遇,就借齊國公和長公主之力,替自己鏟除宿敵。”盛應書向江山钺豎起了大拇指,“江盟主這一招隔山打牛,實在是高啊!盛某佩服!可你想借力打力,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去劫持楊奇志的船,非得要寫封信給盛九,讓盛九去劫船。你這不是害了咱們盛寨主麼?還是說,你也怕得罪朝廷,這才拿咱們九凰山擋災!”
江山钺被他這麼一通胡亂斥責,登時皺起了眉頭,臉上現出兇悍的神情。他憤然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江山钺雖不說多有才幹,卻也算光明磊落。我若要報仇,自然是親自動手,哪用得着使這些陰謀構陷的手段,更不會為求自保,而讓九凰山替我承擔開罪朝廷的風險。再者,那齊國公會不會因此而去調查海千帆,那又豈是我能夠決定得了的?我江山钺在江湖上行走,一向隻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從不去巴結王孫貴胄。諸位卻不知是為什麼,竟然以為我江某能有左右國公的本領?”
齊鳴觀江山钺的神情,确實是十分義憤的模樣。而況,他說的話,也的确有些道理。想通過海千帆,将禍水引向陳不遇,除非是有說話極有份量的人,在爹爹耳邊進言,可以引導爹得去調差陳不遇。否則,這江山钺,斷然是很難達到他的目的。
可這江山钺,不過是一介江湖中人,他又如何能夠結識在爹爹身邊說話有份量的人呢?爹爹并不是個糊塗的人,江山钺若是真有利用爹爹去對付陳不遇的想法,那麼,齊鳴隻能說,這江湖人,當真太大膽,也太天真了些!
不過,這種事,想要自證并不容易,故而,江山钺隻好将希望寄托在盛九身上。
他看向盛九,眼中滿含着希冀。他道:“該解釋的,我也都解釋清楚了。盛寨主,肯不肯相信江某,全由你自己決斷。不過,我江某今日可以在此立誓,我江山钺,若是有半分想要利用九凰山擋災,或是想要借此事逼迫你盛九的想法,隻叫我被亂刀砍死,屍首無存!”
江山钺都敢對天起誓了,說實在的,在坐的幾位當家,其實都已經信了他七八分。畢竟,單憑江山钺一人之力,便想左右齊國公,确實在道理上說不通。
難不成,果然是咱們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趙夫子在心裡琢磨。或許,這江山钺的初衷,當真隻是想幫助盛九報仇而已。而小公爺也在楊奇志的船上,則是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意外。
“那麼,那榮小呂的事,又如何解釋呢?”盛應書道,“你總不會說是恰好碰上他了吧!”
“還真就是恰好碰上了!”江山钺道,“自秦六叔告訴我,齊小公爺為盛九所救,一直留在九凰山養傷,我心裡便焦灼不已。說起來,這件事還得怪我,怪我沒有搞清楚情況,便冒然給盛九寫了那封信。因此,為了彌補我的過失,我便不得不來一趟九凰山,替盛寨主解除這一危機。也就是在這途中,我發現五當家被人跟蹤,因此便格外留神,一路追了過來。我原本的打算,是活捉那榮小呂,好讓他供出背後指使他刺殺小公爺的真兇,以證明我的清白。隻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幕後之人竟然還留有後手,趁我和盛寨主不備,殺死了榮小呂。如今,我的證人也死了,諸位若還要懷疑我,我真是百口莫辯。”
一切,都似乎得到了合理的解釋。江山钺與小公爺被虜一事,并沒有任何的關聯。不知為何,盛九的心中,居然覺得松了一口氣。她實在是很怕,很怕自己不得不與江山钺為敵。畢竟,江山钺于她而言,是亦師亦兄的角色。即便他二人做不成夫妻,但至少,也不要走到刀劍相向的那一步。
齊鳴看着盛九,看到她眉宇間的憂色登時一掃而空,心中已是了然。到底,江山钺的那一聲“未婚妻”,不是白叫的。想來在盛九的心裡,江山钺确實還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