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山钺名頭很大,西南一帶的土匪,都以他為尊。故而,他能與海千帆齊名,絕不是浪得虛名。隻可惜,這人在别人面前,表現得都正常,一副正派君子的模樣,說話也是彬彬有禮。唯獨在盛九面前,便格外的嘴欠,口不擇言,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因此,盛九每每隻要和他說上三句話,便要被氣得火冒三丈,再顧不得他在外頭怎樣令人尊重景仰的身份,跳起腳便和他對罵起來。
這一回也是一樣,已然當了寨主的盛九全然忘記了身為東道主的禮儀。她實在是被江山钺給氣糊塗了,因而,直到江山钺離開去找李郎中,盛九才想起來自己可能是慢待了他。照理,他這樣的身份光臨九凰山,自己總該盡一盡地主之誼才對。且不說設宴款待他,起碼,也得給他安排間像樣的客房住一住。
隻可惜,他來得不是時候。由來也沒有什麼大人物,會在下半夜突然造訪人家的地盤。
盛九對于他的到來感到措手不及,故而,些許的招待不周,也隻能算作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如此一想,盛九便覺得釋然了,即便看到那間破破爛爛的屋子,心裡也沒有一絲的愧疚。畢竟,那屋子是他自己非得要住進去的,至于住得舒不舒服,那可就不關她的事了。
榮小呂依然躺在地上。江山钺辦事很仔細,臨走之前,還不忘封住“盜聖”身上的幾處要穴。他點穴的手法很是潇灑,一看便是江湖上個頂尖的好手。點完之後,還不無得意地向盛九炫耀道:“這‘盜聖’号稱比泥鳅還滑,數十年來,幾乎從未有人能困住他。不過,這一回,他被我這獨創的點穴手法封住了穴道,饒是他再如何奸詐似鬼,也決計跑不了了!”
跑不了好,跑不了她便不必時時刻刻盯着這人,而耽誤了照看小官人。方才盛九還憂慮呢,一方面迫不及待想進去瞧瞧小官人,一方面又擔心這“盜聖”是裝暈,隻待她一松懈,他便好趁機逃跑。如今,倒也不必擔心了。因為江山钺在武學方面,還是極為可靠的。他說這榮小呂跑不了,他就定然跑不了。
盛九于是點點頭,對他的心細如發表示贊賞,且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江山钺對于盛九的稱許,也很感到得意。自來美人愛英雄,想自己這般英雄蓋世,風姿迷人,欲重新俘獲盛九的芳心,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自然,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中的江山钺,絲毫沒有料想到自己的聰明之舉,竟是為他人大開方便之門。他隻覺得急切,迫不及待要完成盛九交給他的差使,好早些住進這向往已久的院子。
眨眼之間,江山钺已經施展輕功,在夜色掩映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盛九一見江山钺離開,立時轉身,便去瞧小官人了。
齊鳴側卧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一隻手按壓着脖子上的傷處,一隻手撐在床面上。那按住脖子的手,指縫間已經溢滿了血,血珠順着他白皙細瘦的手腕流下,正緩緩滴落在靛青的床褥上。見她無恙,臉上有按捺不住的喜悅。可才要說話,便又疼得皺眉。人也搖搖欲墜,似乎支撐不住一般。
盛九二話不說,便打開了櫃子,取出金瘡藥和裹傷布,預備給齊鳴上藥。
齊鳴是極為怕血的。更何況如今,脖子上往下流淌的,可是他自己的血。齊鳴深覺這一回,自己恐怕定然是活不成了。因此,盛九來給他上藥時,他忍住了疼痛,很是慎重地對盛九道:“寨主屢次救我于危難,我本該報答的。隻可惜,我命不好,這回想是在劫難逃了。隻盼我死之後,寨主能夠給我一副薄闆棺材,再讓我的墳頭朝北,好讓我死後,能夠魂歸故裡。”
他說得悲戚,仿佛當真活不到明天一般。
盛九看了看他的傷口,雖然流了些血,但刀口實則并不深,也沒割破血脈。于是不滿地斥責他道:“什麼死啊死的,說了也不怕犯忌諱。你放心,有我盛九在,小官人你決計死不了。”說着,卷起一塊帕子,塞進了他嘴裡,“我要給你上藥了,你忍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