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閻羅”楊奇志究竟是誰?齊鳴不知道,更不明白那人為何要劫持他。然而,比起那素未蒙面的楊奇志,眼前的這位姑娘,卻更令齊鳴感到害怕。能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那些殺人的話,這就可見,殺人于她而言,實在是家常便飯。如此說來,再多殺一個他,那也隻是順手的事。
才離狼窩,又入虎口的齊鳴,覺得自己實在是流年不利,命途多舛。但眼下的處境,比起被蒙住眼睛捂住嘴巴堵住耳朵,又實在是好了不少,至少,他還可以面對面和她打商量。
于是齊鳴道:“這位……女英雄,常言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女英雄于某(自稱)有救命之恩,某自當竭力報答。某的外祖就住在嶽陽城裡,某此番南下,正是為了探望外祖而來。若是女英雄能夠助某回家,不拘多少銀錢,隻要您開口,某一定如數奉上,以報答英雄大恩。”
“不論多少,隻要我開口,你就給得起?”盛九似乎有些不信。自然,眼前的小官人這般細皮嫩肉,一瞧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出生。然而說要多少就能給多少,那也未免太大言不慚了!
齊鳴卻是點頭不疊,“那是自然,若是外祖家銀錢不夠,我還可以發信讓我母親寄來。母親一向視我如命,你要多少,她都會給的!”
“這樣啊!”盛九思忖着,“看來官人,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子弟。”
齊鳴見他态度松動,不禁覺得大有指望。果然,強梁愛财,隻要他銀錢給到位,她自然不會太過為難他。
然而,還不待他心中雀躍,眼前的姑娘便搖了搖頭,道:“可惜,奴家并不是那貪财的人,奴家要的,是你這個人!”
要他這個人?齊鳴又不理解了。難不成,她也想利用他來威脅他的父親?可聽她方才的說辭,她似乎并不知曉他的身份。
盛九笑得如三月暖陽,媚眼如絲瞧着齊鳴,“小官人,您方才不是說要報答奴家麼?以身相許也是一種報答。奴家正缺一位相公,不如官人就留下來,做奴家的壓寨相公吧!”
做她的壓寨相公?這簡直是瘋了。站在齊鳴的立場上,自然是覺得屈辱至極,也憤怒至極。很明顯,這女子是拿他當消遣呢!明知他不能……她還說那些譏諷他的話,豈不是故意要令他難堪。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下,自己是落到了人家的手裡,為了保命,齊鳴不得不忍辱負重,繼續遊說她道:“女英雄想必是在開玩笑。不瞞女英雄,某自小患有癱病,做您的相公,恐怕有心無力。女英雄還是将某送回家中吧!等女英雄拿到了銀錢,什麼樣的相公找不着呢?”
“你果然不行嗎?”盛九的關注點顯然并不在銀錢上,她直直盯着齊鳴,似乎為這樣一位俊美的男子卻不能人道而感到惋惜不已。
齊鳴在她憐憫的注視之下,臉一下子紅到了耳後根。
這會兒尚不是害羞的時候,齊鳴隻好繼續祈求,“既然某這般不中用,女英雄不如還是送某回家吧!”
說實在的,這般俊美的小官人,将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望向你,一聲聲懇求着。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恐怕也不能不動一動恻隐之心。盛九呢,自然也是心疼他。然而,她卻并未多加考慮他的提議,便即遺憾地搖了搖頭,道:“恐怕不行”。
“為什麼?”齊鳴的聲音裡幾乎是有些悲憤了。
盛九輕輕拍了拍小官人的胸口,似乎是在安撫他道:“小官人,非是奴家狠心,一定要将您扣留在這兒。實在的,奴家亦有奴家的難處。你不知道,奴家前日裡斬殺的那位‘黑閻羅’楊奇志,乃是鲲鵬舵主海千帆麾下第一等左膀右臂。楊奇志一死,海千帆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前來調查此事的人,恐怕已經到了路上。而小官人您,原是被楊奇志劫持的到船上的,自然也是這件事唯一的證人。若我冒然将你放回去,您一露了面,海千帆豈有不尋您問話之理。海千帆勢大,奴也怕您再度落入他的手中。那個人心狠手辣,可不似奴這般憐香惜玉。自然,奴也是有些私心的,畢竟,若是官人您架不住海千帆的威吓,将奴招供了出來。奴家這一幹子手下,豈不個個都要死無葬身之地。官人,就當是體恤奴家吧,您留下來,留在我這九凰山,才是最安全的。”
留在這九凰山,做他的壓寨相公?齊鳴想都不敢想,那将是多麼凄慘的日子。不過,聽這姑娘的意思,似乎她所忌憚的,乃是一個叫做海千帆的人物。于是齊鳴問道:“女英雄口中所言的那位鲲鵬舵主海千帆,勢力很大麼?”
盛九點頭,“勢力大得很。官人可曾聽說過南‘江’北‘海’?以長江為界,綠林道中,南邊勢力最大的是江山钺,北邊勢力最大的便是海千帆了!這個海千帆,黑白兩道通吃,生意遍布江北,勢力更是盤根錯節”,說着,她将頭往齊鳴的身前湊了湊,神神秘秘地道,“我聽說,他現在甚至巴結上了許多朝廷命官,那些個三四品的大員,有不少都和他有秘密的來往。”
三四品?齊鳴皺起了眉。這些個朝堂上的蠹蟲,食君之祿,卻不忠君之事,反而做了江湖強梁的靠山。怪道父親常常說要整治朝堂,這些人果然可恨!
然而這些都是後話了,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勸服這位女英雄将自己放回去。齊鳴以右手支撐着床闆,極力擡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盛九很是見機的在他的背後塞了兩個靠枕。如此一來,說話就方便多了,起碼,齊鳴不必一直仰着頭,雙眼也可以平視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