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日後規矩了,趁機收了日日監視與通風報信的惡習,認清往後她們真正的主子是誰,周岚清也不介意就此饒恕她們。
隻可惜明善宮的宮人們的紛争不僅沒有就此消停,反倒越演越烈,上至主子身邊幾個活躍的,下至遠邊庭院中幾個打掃雜物的,時不時都要吵上一嘴。
而這一切周岚清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任由事态的發展。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鬧事者皆是新調撥來的,而原先的老宮人在桃春有意的管束和周岚清的分隔下顯得不問其事。
如此以往,不僅是流彩和翠珠,就連原本與其一并前來的宮女之間都相互開始懷有戒心。
早晨,周岚清才起床,那兩個新來的宮女就立即迎上來伺候。
她坐于梳妝鏡台之前,透過鏡子便看見其中一個臉上紅腫,不由皺眉:“你的臉怎麼回事?”
那宮女像是已經哭過了,眼眶還泛着微紅,遲遲不敢多說,三言兩語地掩蓋着事實。
周岚清微微挑眉:“人欲脫困,常需緊握難逢之機。你若不欲言,則就此作罷。”
她心中跟明鏡似的,這宮女原先跟的是流彩,想來是近來對她的器重轉移到了别人身上,這才使其慘遭毒手。
可這宮女不敢再多說,看來是被打的不止這一回。而立在她身旁的宮女神色也不是很好,看來她的處境也不佳。
看着兩人面上難掩不甘和憤慨,周岚清心中也知道時機差不多了。
才到午時,皇帝用完午膳,便上明善宮來了。
不同往日,周岚清親自派人去請,故沒有提前通報。
皇帝到時,便見周岚清已在門前候着許久,一副乖順姿态,像是已經從上回的事情吸取了教訓,自那時起便再也沒有惹出什麼禍事。
對此皇帝表示頗為滿意,在其的陪同下緩緩向殿中走去。
不過一旁的海順公公倒是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以往前來總是有翠珠的身影,如今不但沒有見到,就連長甯宮的流彩也不在此處。
一行人途徑其中一處庭院之時,忽聞周邊似有争執吵鬧聲。這使得皇帝有些不滿,周岚清一邊觀察皇帝的臉色,面上也适時地顯現出尴尬之意。
随行的桃春立即上前撥開遮掩的柳枝,就見兩三個宮女正吵鬧得不可開交。
偏偏幾人都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已悄然降臨,其中一個還大言不慚道:“你當你是誰?我們可是皇上欽點來的,就連公主都得賣我們幾分面子,你不過一個下等宮婢,在這吵嚷什麼?”
被訓斥的宮女也不甘示弱:“若不是你們翠珠姑娘日日想着讨主子的便宜,我們長甯宮出來的哪用被你們所拖累?”
桃春立即出聲制止,幾人聞聲望去,被吓得嘩啦啦跪成一片。
周岚清立在一旁,打探着皇帝已有些愠怒的神色,象征性的施以輕罰。接下來的幾步路中,她明顯感受到皇帝的話都少了很多。
然則周岚清籌謀之久,豈可輕易言終?
自庭至殿,路途雖短,卻接二連三遇到宮女的争執。且這些宮女不是自己派遣的,便是長甯宮調撥過來的。
看着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黑,周岚清的心情卻越來越雀躍,對那些鬧事的宮女皆是小懲大誡的态度。
直至最後,皇帝親眼看見翠珠在對一個宮女施暴場景,才終于爆發。
而翠珠擡起還殘留些許暴虐的臉,看見皇帝的那一刻,終于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的視線往後移動,周岚清正用一種他看不透的眼神盯着她。
海順公公則是閉上雙眼,心中已經想好翠珠的結局。
“将這些目無尊卑的東西全都趕出去。”皇帝對翠珠不斷哀求的且逐漸攀附過來的手避如蛇蠍,并将怒火延續到周岚清身上:“朕平日是怎麼教你的?怎麼整個宮中都不成樣子?”
周岚清老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兒臣隻覺得是父皇母後對兒臣的憐愛,若是嚴懲,怕是會拂去您對兒臣心思。”
此一言,便足矣擋住皇帝愈加盛起的怒火,後者歎了一口氣,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卻沒有任何猶豫:“任何不利你,都處理掉。下回朕前來不希望再看見這場景。”
說罷,就連坐也不坐,也不看翠珠一眼,擡腳便離開了明善宮。周岚清看着他的背影,估摸着皇帝日後應該是不常來了,畢竟每回來都找不痛快。
待皇帝走後,亭中隻剩下周岚清以及地上的翠珠。
少女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子,再也不見以往的仁慈。翠珠迎上周岚清充滿戲谑的目光,才明了自始至終都是她的策劃。
許是作威作福慣了,又或是知道對方想至自己于死地,此時也不裝了,面露兇狠:“是你!都是你!”
周岚清笑得諷刺:“若不是你爬上龍床,又着急為父皇分憂,且到最後還不知悔改,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話音沒落,翠珠臉色煞白:“你!你怎麼?”
隻可惜話還沒說完,便被身後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人捂住了嘴,又一下子抹了脖子,拖下去了。
而周岚清隻是靜靜地看着,不發一言。
翠珠到死都不會知道,當年她曾為皇帝查出一個安插在其身邊的眼線,以至于最後那姑娘卻被丢進軍營充當軍妓。
而這個姑娘正是原先跟在周岚清身邊的其中之一。
這也難怪當初桃春得知翠珠的名字會控制不住情緒了。
看着空蕩蕩的院子,周岚清不免感歎:翠珠為皇帝傾盡所有,最後換來不過是帝王絕情絕義,到死連個名分都沒有。
今日之事波瀾甚廣,流彩被譴歸長甯,周岚清為求周全,僅留數名衷心者于遠殿侍奉,餘者皆遣返原處。
自此,明善宮方得真正之甯谧。
翌日,桃春執梳為周岚清理雲鬓,笑語盈盈:“殿下,後日北朝盛宴在即,不知您意屬何人為您妝點?”
周岚清聞言,佯裝茫然:“此事若不是你,難不成還想要旁人來做?”
桃春心喜,手中功夫又不由得精細了些。
但還沒高興一會,就在午時,長甯宮便派人來傳話,說是請永樂公主去一趟。桃春上前應下,下意識看了一眼正坐着休息的少女。
周岚清聞言看向這朗朗晴天,雖是入秋,卻依舊是烈日冒頭。
由不得悄悄歎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