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傅良雪不知為何有些怅然若失。
他起身推開房門左右看了看，發現房門口并沒有齊三金的身影，夢境與現實總是不同的，也不會有紀鳴辰突然出現說他恢複記憶了……
他隻是自然而然地進入睡夢之中，或許是因為龍心石的力量，無聲無息地滲透讓他沒有絲毫的察覺。
有點兒悶……
他擡腳走出房間，走向夢雪宮，他知道他應該在那裡。
一路上，禁軍并一衆宮女太監等人，似乎也才從夢中清醒不久，揉着自己的眼睛，皺着眉頭回憶夢中的所見所聞，然後拍着胸口慶幸那隻是一個夢。
一邊暗自懊惱自己怎麼在當差的時候睡着，一邊又自顧自地去坐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個夢，影響不了人的生活。
無論夢中如何，那一切終究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
可很明顯，就連宮女太監都明白的道理，齊成周卻并不明白，還因為虛無缥缈的夢害死了那麼多的人，甚至還想對自己的兒子出手……
夢雪宮中還是一副花草枯萎凋零的模樣，身着白衣的齊煌站在昙花之前，眼神明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齊煌理所當然并沒有死，在夢中的死亡又怎麼可能是真的死亡呢？
人在夢中死了，人也便是醒了。
那夢中的孩童也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把他們拉出夢境，以免他們在夢境之中沉眠。
昙花此時卻在不合時宜地盛開，白色的花朵清新而又美麗。
傅良雪走到齊煌的身邊，低頭從這朵花的土壤之下挖出一塊兒不起眼的灰撲撲的小石頭。
“昨晚的一切是你跟他所做的交易？”
傅良雪一雙眼睛看着躺在自己手中的龍心石，一邊觀察一邊說道，“這個龍心石沒有接觸過人類，離它最近的就是這昙花，久而久之讓昙花誕生靈智按理來說也并不奇怪。
隻是花草雖有靈，可本身就比人類少了靈智，也很難産生什麼欲望，再加上龍心石掉落到此的時間并不算長，昙花本就有助眠的特性，就算是有龍心石的影響最多也就隻是會讓人偶爾做一做噩夢罷了。
這龍心石也并不算大，它其實本不該成長到如今這個地步的，他如今能夠思考甚至能理解很多東西，甚至還對人類進行報複，定然是被人為幹預過的。”
傅良雪盡管看透了一切，卻也有些許疑慮，齊煌是怎麼做到這些的？他難道是小看了齊煌？可……
“傅先生，這件事沒有知會先生是我的不對。”齊煌開口，眼中滿是歉意，“師父一向不支持我回來的，因為我曾經對馮子平進行遷怒報複的行為讓師父有些不放心我。”
“其實我知道師父當初讓我跟着先生下山，也是怕我下山之後在此事之上失了智，我害怕先生阻止我，如今把先生卷入其中，我實在是覺得對不起先生，如果先生想要因此責罰于我，我也全無怨言。”
“我不會阻止你，況且你也并沒有失去理智。”傅良雪把手中的龍心石捏碎，他确實是如此覺得，這皇城之中沒有任何人因為此事有所死傷，齊煌沒有牽連任何人，他也不會多管閑事。
“你沒有辦法進入别人的記憶之中，隻不過那是在現實，在這昙花之靈的幫助之下，若是在夢中進行夢中夢，此事便有了可能。你曾受了委屈，想要得到真相，這亦是無可厚非。”
傅良雪說到這裡，擡眼看向齊煌，問他，“你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結果了嗎？還是說你還要繼續做一些事情。”
“這花靈會幫我在國主的夢境之中懲罰他的，他記得母親，也願意為母親做這些事。妖精怪物，刀山火海，油炸烹饪……他會每日都在這些折磨之中痛苦掙紮，除了死亡，别無解脫。”
齊煌諷刺地一笑，“可他那樣的人又怎麼會選擇死亡呢？”
“不，就算他被折磨得想要尋死，花靈也不會讓他死的。”齊煌冷聲道，“既然他僅僅因為噩夢便做下了這麼多蠢事，那麼就讓他在噩夢之中待着吧！”
“這就是你的複仇？”
“沒錯。”齊煌點了點頭，坦然地承認了這一點，“我從太傅，南宮統領，以及齊成周的夢境記憶中得知了真相，我知道我沒有辦法原諒這一切，我并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那馮子平呢？”傅良雪問道，“你當時在夢境中故意讓他誤會你害死他父親，從而引導他讓他殺了你，為什麼那麼做？”
“我曾經差一點兒殺了他，那麼，他也該殺我一次。”齊煌勾唇一笑，“傅先生，我是喜歡他的，可當初我覺得太傅是罪魁禍首，我又怎麼能夠和仇人之子在一起呢？”
“如今真相大白，太傅為了大局的所作所為我雖然也為此氣憤，但與此同時我也能夠理解，我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因此，我想和馮子平在一起。”
“馮子平是一個善良純粹而又直率的人，他知道這一切會埋怨我，會對我生氣，但是他終究會心軟的。”
齊煌說起馮子平的時候神色溫柔，“我會用一輩子陪在他身邊，他終究喜歡我，我也終究喜歡他，即便太傅的心情可能會有些不好，但那也終究是小事了。”
傅良雪注意到了齊煌說這話的表情，覺得怕是馮萬宏的心情越不好，齊煌反而會越高興，要說齊煌對馮萬宏絕對沒有怨言那絕對是假的，理解并不代表不怨，隻不過因着各種大局上的原因外加有個馮子平當潤滑劑罷了。
說到這裡，齊煌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開口說道：“傅先生應該對紀公子也是同樣的想法吧！”
”我說這話雖然有些不合适，但是如果先生不主動對紀公子表白心意，那你們兩人便很難再進一步了。之前若不是馮子平如此坦率地對我表白，我是萬萬不會這麼快意識到我對他的感情的。”
“先生不必否認，在夢中的時候，先生見到紀公子了吧？我看到他在你身邊了。”
傅良雪聽聞此話抿了抿嘴唇，自己的心意被齊煌明明白白地點出來讓他有些不自在。
“那是皇城中衆人交織在一起的夢境，先生心中記挂着紀公子，自然也會在夢境之中看到他。”
齊煌移開了目光，看向遠方，“真正的紀公子在哪裡我們都清楚，不是嗎？其他人沒有見過紀公子也定然不會想念他，念着他的人必然是傅先生了。師父說人生境遇多變，機會稍縱即逝，我隻希望先生不要事後後悔。”
傅良雪是知道紀鳴辰此刻應當還在去往楚國的船上的。
正如齊煌所言，夢會反應人的真實所想。
也就是說紀鳴辰的所作所為，是他心中迫切渴望看到的？
傅良雪心想，這也确實是他渴望看到的，他沒有辦法否認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