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待在齊夢雪的身邊,齊成周總是會覺得安心,而以前在夢雪宮中他總能找到那個讓他心安的身影。
他知道這是夢。
可即便是夢,就讓他稍微沉溺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他有些累了。
一步一步,心中忐忑而又期待……
果然,夢雪宮中的人兒還在等着他,對着他巧笑倩兮,就如同記憶中一般……
他一頭紮在齊夢雪的懷裡,齊夢雪輕笑着,如同記憶中那樣溫柔撫摸着他的頭發,“這是怎麼了?可是又出了什麼事情了?”
他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以往無話不談是因為問心無愧,也因為他們曾經所談論的那些事情對于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沒有絲毫影響。
可他再也無法問心無愧了……
恍惚中,他仿佛又變成了曾經的那個他。
他想起在朝上威武大将軍對他提出的意見的反駁,雄壯威武的身影讓他呐呐不能言語。
他想起太傅對他說的話——“任人唯親恐有後患”,想起宮中的種種傳言,他确實逐漸偏向太傅了,這也讓威武大将軍的臉色愈發不好了……
本來無比期盼的孩子的降生帶給他的不是初當人父的欣喜,反而是無端端的沉重與心慌,再加上偏向太傅的行為讓他對齊夢雪無時無刻不感到的歉意,也更加讓他不敢再面對齊夢雪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舉動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那些都是他曾經的胡思亂想,或許自己不該這樣,可是後來……
他想起自己身邊宮女倩倩的慫恿誘惑,想起齊夢雪震驚厭惡不信任的目光。
鮮血淋漓,曾經朝夕相處的倩倩在他面前哭嚎着,鮮血蔓延到他的腳邊,吓得他連連後退,腿軟得站不起來。
他想起了那段時間經常做的夢,在夢中,他變成了倩倩,齊夢雪的兄長拿着染血的長劍站在他面前,劍尖對着他的面門。
宮内的傳言仿佛成了事實,他夢到齊夢雪抱着孩子站在他面前,她的父兄一臉得意地對他說:“這個廢物已經沒用了,以後太子齊元思便是這齊國的王,這齊國是我們威武大将軍府的囊中之物了。”
齊夢雪也在看着他,目光就如同被誤會的這段時日裡對着他的那般,那如同數九寒天一般的冰冷。
他看着劍閃着寒光,一劍砍掉了他的腦袋,他的腦袋就順着台階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往下滾落……
恐懼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逃不脫,甩不掉……
他不敢再見齊夢雪了,往日裡讓他感覺到溫暖的懷抱再也不屬于他了。
可是他依舊愛着齊夢雪,即便隻是看着夢雪宮的宮牆,隻要他知道齊夢雪就在這夢雪宮中,他就會在重重壓力之下感到久違的安心……
小太子一天天地長大,一張小臉白白嫩嫩的,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仿佛能夠看透一切。
小太子很是聰慧,比齊成周所見的任何一個同齡人都要聰慧懂事,齊成周在這個年紀估計還不認識自己的名字,小太子卻可以熟讀詩詞歌賦,甚至對此還有着自己的見解。
任何一個父親有着這樣一個孩子估計都會感到發自内心的自豪,可這帶給他的隻有日複一日的恐慌。
噩夢仿佛一日比一日更加清晰了,靠着對齊夢雪的愛所支撐下來的信心如同支撐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稻草總是不那麼堅韌的。
最終,稻草被壓斷了脊梁,齊成周再也忍受不了日複一日增長的内心深處的恐懼。
他打算做些什麼來驅散自己的恐懼。
他必須那麼做,他害怕等到小太子能夠打理事務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威武大将軍沒做出任何叛國之事,或者說他沒有抓到任何的尾巴,可他知道等到他們真的起事的那一天,就真的晚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得知了齊夢雪哥哥的孩子要辦滿月酒的消息……
齊夢雪很久沒有回到威武大将軍府了,她的到來讓威武大将軍府的上上下下把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他這個國主反倒是被人有意無意地忽略了。
威武大将軍一向看不起他,他是知道這一點的。
可是他也沒想到自己把準備好的叛國證據藏在護國公府是如此的簡單,地點有些諷刺——正是他和齊夢雪最初見面的那座假山之中。
他不想玷污這個地方,可這裡是他唯一知道的隐蔽所在了。
接下來,隻需要把消息傳遞給太傅就可以了。
太傅一向對威武大将軍是不太放心的……
……
手腕被緊緊地抓住,齊成周猛然睜開眼睛。
周圍已經是黑夜,昙花在黑夜中盛開,那是他曾經所熟悉的美麗——以前,他都會和齊夢雪在夜裡等着這株昙花盛開。
他記得這一晚……
在他的眼前,是那晚齊夢雪陡然瞪大的雙眼,仿佛看透了他的僞裝一般,眼中帶有十足的震驚與不可置信,“你知道。”
齊成周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知道什麼?”
“你知道我父兄是無辜的。”齊成周的這一番表現在齊夢雪的眼中無疑肯定了她的想法。
她太了解齊成周了。
她曾經用盡自己的一切去愛着齊成周怎麼會不清楚他的表現意味着什麼?
“為什麼?”齊夢雪的雙手抓住了齊成周的衣領,她雙眼含淚,眼中滿是震驚,憤怒以及那逐漸湧現出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