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馮子平的手腕翻身把他扣在門上,馮子平一痛,然後微微擡頭,第一次看到齊煌的眼中滿是怒火,灼得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齊煌的目光。
他的頭微微偏過,卻在下一刻被齊煌的另一隻手扼住脖頸,強迫他與他對視。
“人的性命何其之重,你怎能如此輕易地原諒害你之人?”
沉重的聲音在馮子平的耳邊響起,無形的怒火似乎在燃燒,燒得馮子平原本發冷的身體也灼熱了起來。
隐隐約約的,他覺得齊煌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似乎是在透過他的眼睛看些什麼……
脖頸被齊煌死死地掐住,能夠得到的空氣越來越少,馮子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隻能用一雙眼睛看着齊煌。
“你确實不該死。”這麼說着,齊煌下手卻沒有絲毫手軟,馮子平聽到齊煌對他輕聲呢喃,“可當年,若是真的淹死你便好了。”
……
天色漸暗,涼風習習。
黑暗中,一隊隊手拿火把的禁軍卻圍繞在許久無人居住的夢雪宮之外,把這宮殿圍繞得密不透風。
當年的那場大火之後,夢雪宮便荒廢了下來,連帶着這一圈都少有人居住。
齊國國君因此受到了很沉重的打擊,不僅再也不敢往這邊走一步,甚至隻要是提起這裡,情緒都會有些不穩定。
這樣一來,夢雪宮自然也就逐漸被人遺忘,更是因為沒有人進行修繕,成為了這富麗堂皇的皇城之中比冷宮更甚的荒涼之所在。
“太傅大人,一切準備就緒了。”南宮誠對着馮萬宏拱手道。
頓了頓,他又面露遲疑,“太傅大人,真的要這麼做嗎?我們畢竟不是玄門之人。”
南宮誠難得質疑馮萬宏的決定,他身為禁軍統領,雖有武力,也懂得分寸,更何況太傅這麼多年來做下的決定就沒有過錯誤的,自然也不需要他來提醒。
但是這次,他是真的覺得不妥。
“傅先生救治了國主,讓國主蘇醒痊愈。齊公子更是東方宗主的弟子,盡管我們發給東方宗主的書信沒有得到回應,但看齊公子手中的笛子也可确定是東方宗主之物。而且他們兩人又是玄門中人,大抵有解決之法。”南宮誠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可曾記得夢雪宮曾經是何景象?”馮萬宏從禁軍手中接過火把擡腳率先走進了夢雪宮中,沒有理會南宮誠的提醒反而問了這麼一句。
南宮誠聽到這話愣了一愣,反應過來之後便擡腳跟着馮萬宏走在破敗的小路上,偶爾踩過路上的枯草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裡我隻因為公務來過幾次,時間又太久了,隻依稀記得先皇後喜花,國主從各地搜羅鮮花,把花種滿了整個院子,玫瑰,牡丹,昙花,荷花,争奇鬥豔,美麗極了。”
南宮誠看向如今的夢雪宮,因是深秋,除了四季常青的樹木,餘下的就隻是枯黃的花草枝葉。
“大火曾燒掉這滿園的花草,可等來年春天,依舊有花草樹木冒出嫩芽,再過一年,花草便更加繁茂了。”馮萬宏低頭伸手摸了摸一旁半人高的枯草。
大火曾經席卷了整個夢雪宮,大火過後,亭台樓閣,紅花綠樹,都變成了光秃秃而又焦黑的一片。
日月更疊,時間飛流,焦黑的土地上再度喚發生機,直到今日,若不是那還未被歲月沖刷而去的斷壁殘垣,隻怕再也看不出曾經災難的痕迹。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馮萬宏突然握緊了手中的枯草,然後狠狠地拔出,又随手扔下,“可見‘斬草除根’這句話是有其道理的,南宮統領,你覺得呢?”
南宮誠聽聞此話心下一凜,他能聽出馮萬宏着實是話裡有話,心中也因此忐忑了起來,可這忐忑卻又一時間抓不到頭緒。
“據說統領曾受過先皇後父兄的恩惠。”這個時候,馮萬宏幽幽地說了這麼一句表面上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似乎也沒有想要聽南宮誠對于之前問題的回答。
聽聞此話,南宮誠卻并沒有放松下來,反而更加緊張了。
原因無他,先皇後父兄謀朝篡位之事如今衆人皆知,與他們有着關系并非什麼好事。
當初,與先皇後父兄有舊之人大多都被清算,當時南宮誠還不是禁軍統領,正好接了任務外出做事,更與他們走得不算太近,這才因而躲過了一劫。
因此,南宮誠對這個問話不得不慎重回答,“隻是在他們手下做過一段時間的事而已,算不得什麼恩惠。”
馮萬宏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這一說法,又再次突兀地轉移了話題,“你覺得齊煌是否有些面善?”
若是馮萬宏隻是問這麼一句,南宮誠或許還感覺不到些什麼,可前面做了這麼多鋪墊,他們又身處在這“夢雪宮”之中……
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突然浮現在了心頭。
今日所見到的那個齊煌盡管相貌平平,但那一雙眼睛卻像極了先皇後。
先皇後隻有一子——先太子齊元思。
難道……
南宮誠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發現自己的手心中已經滲出了冷汗。
心下快速思索,剛欲回答馮萬宏的問題,卻突然聽到了悠然的笛聲,他連忙把馮萬宏護在身後,警惕了起來。
“去看看。”馮萬宏沉聲道。
兩人順着笛聲,越過枯枝枯草,小心翼翼地前行,不多時,便見到了前方有一人。
破敗的小湖中滿是枯枝落葉,那名男子身着白衣,站在湖邊,他放在嘴邊的笛子通體晶瑩,似玉非玉,正奏出一首無名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