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铎安靜了一會,又問:“他跟你想象得一樣嗎?”
卓潇稍微笑了下說:“不一樣。”
單憑他這一句話,席铎還是能将話題繼續下去的,比如說如果不一樣的話,就趁早回來看看吧,這邊不止有你讨厭的人,也有等待你的人之類的話,但聽到卓潇語氣裡的笑意,席铎終于是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說:“你最近小心一些,他雖然出來了,但是在B市沒有活路,難保不會再做出什麼事情。”
卓潇隻嗯了一下。
第二天,黑壓壓的卓家人聚集在靈堂前,面容凝重,神情悲傷,前方是老爺子巨大的遺像,台上的僧侶敲着木魚,盤着珠子,誦着冗長而聽不懂的經。
陳習站在卓潇的右後方,按照本來的規矩,他的輩分是不足以站在這裡的,可能是這次在A市給卓潇當司機表現得太過優異,卓潇對他賞識非常,特意讓他站在這裡。
此時他清秀的五官皺在一起,兜裡揣着的卓潇的手機一直噔噔噔響,弄得周圍人一直側目,卻也沒人主動在這個氛圍下說話。
陳習是卓家領養的孩子,對老爺子沒什麼感情,忍了會終于忍不住了,把卓潇的手機從兜裡掏出來一看,往斜前方跨一步,在卓潇耳邊低語:“小叔叔,你老公。”
卓潇接過來一看,嚴城明給他發了一長串消息,包括但不限于“寶寶我好想你”“老婆你什麼時候回來”“工作忙也不要累着,不然我該心疼了”“回來還愛我嗎寶寶?”“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卓潇突兀地輕笑了一聲,随即目光森寒地對上老爺子的遺照。
一報還一報。
他跪了一宿,已仁至義盡。
突然,在衆目睽睽下,卓潇轉身,同時對陳習遞了個眼神:“走了。”
“啊?就這麼走了?”周圍人都看過來,議論紛紛,陳習吞了吞口水,頂着所有人的目光硬着頭皮跟上卓潇,“小叔叔,你等等我!”
-
嚴城明自看到那張便簽後,心裡湧現出不好的預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卓潇這一去,和卓總有很大的關系,于是他給卓潇發去很多消息,渴望從卓潇的回複中獲取安全感,但卓潇一點回應沒有,反而加劇了他的恐慌。
他心煩意亂地打開手機,胡亂翻着,可能是潛意識的驅動,他點開了卓總的聊天框。聊天框内的消息還停留在卓總發過來的那張照片,嚴城明這才意識到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卓總的消息。
雖然他對卓總沒什麼好感,但現在卓總還是他名義上的合作對象。
他沉吟了一下,打算将話題續上,然後旁敲側擊地問一下卓總是不是最近也在B市。于是他點開卓總發的最後一張照片,同時思考着應該回什麼比較好。
照片中,卓總應該是在一個咖啡廳,沉木色的桌面,白色的瓷杯,和漂亮的拉花。嚴城明誇贊卓總品味極佳的話剛想了一半,視線就觸及到角落裡一個棕色的邊緣。
嚴城明愣了一下。
手心泛起汗,嚴城明本來靠在沙發上的身體立刻坐直,表情凝重地放大照片,認真觀察了很久後才發出一聲:“我草!”
嚴城明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那個棕色的邊緣,就是他千挑萬選後送給卓潇的生日禮物:一款私人定制的手工錢夾。
所以……卓潇無比冷淡疑似跑路的那天,是去見卓總了嗎?不隻是卓總觊觎卓潇,其實卓潇也有可能在和他接觸嗎?
嚴城明的心瞬間疼痛無比,正胡思亂想着,門口突然傳來聲音。
卓潇剛往裡走了一步,膝蓋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嘶一聲,扶着牆蹲下。
嚴城明猛得站起,看到卓潇這副狼狽的樣子,他腦子裡剛才懷疑的東西全都蒸發,着急忙慌地去扶:“怎麼突然回來了?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他一邊焦急擔心地問,一邊把卓潇放在門口的地毯上,去扒卓潇的褲子。
卓潇面容緊張地手掌壓着膝蓋,“沒事,我沒事。”
他趕着回來見嚴城明,舟車勞頓了一天,身體和腦子都是僵硬的,搪塞嚴城明的借口都想不出來。
嚴城明不由分說地捏住卓潇的腳腕,把褲腳往上掀。
褲子的布料在淤青上磨過去,疼痛讓卓潇嘶了一聲。
嚴城明看着卓潇白皙的膝蓋上一整塊觸目驚心的淤青,問:“這是怎麼弄的?”說着,他又去扒卓潇另一條褲腿。
看到兩個膝蓋上都明晃晃的淤青,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嚴城明腦袋嗡一聲。
他抖着手,攥着卓潇腳腕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白天一直在腦海内盤旋的事情又占據腦海,驅趕掉嚴城明全部的理智,他想也沒想,不可置信地擡頭道:“卓潇,你外面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