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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了MRI等一系列檢查後,秦醫生指着電腦上的初步成像對嚴城明說:“嚴總,您看,您的大腦的颞葉後部等區域确實存在一些之前車禍意外留下的舊損傷,但這些舊損傷形成時間較久,不會産生出現幻覺的問題……”
秦醫生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
嚴城明皺着眉:“那我的幻覺是怎麼回事?我總覺得我會多出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記憶,比如夢見我老婆把我腦袋卡車門上這種,但是我問了我老婆,他說我當時是摔跤,根本不是他做的啊。”
秦醫生語塞片刻,也不好直接說嚴城明的老婆可能說謊什麼的,他猶豫了一下說:“那可能是其他方面的原因,比如精神心理因素?或者您最近有在吃什麼含有特殊物質的藥物嗎?”
嚴城明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秦醫生沉吟片刻,手指在鍵盤上敲擊:“那這樣,嚴總,我給您推薦一位精神心理科的醫生,是我在國外交流時認識的,很專業,有高級資質證書和豐富的臨床工作經驗,我跟她打個招呼,您現在就可以去,不用預約。”
“嗷,好。”手機叮咚一聲響,嚴城明低頭看,是秦醫生推薦的聯系人,應該是工作号,看頭像是個幹練的女士,名字是蘇曼醫生。
反正都出門了,幹脆搞完算了,嚴城明猶豫了下做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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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先生,最近情況怎麼樣?有什麼煩心事嗎?”蘇曼笑着遞給沙發上坐着的卓潇一杯熱茶,同時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對方的表情。
但很遺憾,卓潇精緻的臉上依舊和平時一樣,沒什麼表情,就連說話的語調、目光等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明确的情緒和态度。
從B市到A市,卓潇和蘇曼作為病人和心理醫生的關系已經持續了快三年,蘇曼本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這位傳說中新上任的卓氏總裁可是個軟硬不吃、不近人情出了名的人物。
可就算是相處了三年,在治療過程中蘇曼知道了卓潇不少不為人知的過往,她也不能保證完全了解對方,總覺得卓潇好像沒有徹底對她卸下防備心,藏着什麼東西沒說。
第一次見面的卓潇比現在還要瘦,面部線條淩厲,不苟言笑,一身冷冽的氣質坐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足足讓空氣下降了10個攝氏度。
饒是見過太多特立獨行病人的蘇曼,也是被他的氣場鎮住了幾秒鐘。幾秒鐘之後,她愣愣的神色才褪去,換上一副熟練的職業笑容,問他一貫的開場白:“卓先生,是想咨詢什麼方面的事情呢?”
蘇曼當時以為卓潇會向她抒發工作的壓力,或者在狼性競争的家族氛圍裡獲得勝利之前的辛酸經曆,但出乎意料的,沒有。
沙發上交疊雙腿的長發男人沉默了一會,似乎在組織語言,半晌,向下的嘴角張開,眸光擡起,平靜地落在蘇曼的臉上,問道:“如果,不管是在夢裡,還是清醒時分神的時候,總是想起一個人的臉……是哪裡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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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結束,蘇曼坐在卓潇的對面,這位至今眉目和氣質柔軟了許多的男人在她的注視下緩緩開口道:“我最近,做噩夢了。”
蘇曼下意識皺了下眉,經過藥物的配合治療,卓潇已經很久沒出現這種情況了。她先壓下心中的疑惑,根據之前的經驗問道:“夢到什麼了呢?是……上學時候的事情?”
被記号筆塗抹的桌面、油漆澆灌的座椅、特意被藏起的作業、捉弄他的同學響起的肆意笑聲……以及不管到哪裡都跟随着如同看“怪物”一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一幕幕畫面在卓潇的腦海裡閃過,他這時發現那些曾經痛恨過的那些人面目已經模糊。于是他輕笑了一聲,搖頭道:“不是。”
蘇曼見他情緒還算穩定,繼續追問道:“那是什麼呢?”
這時卓潇的表情開始變化,難以用語言解釋為什麼恐懼和癡迷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臉上。過了幾秒鐘,他又笑:“夢到他了。”
蘇曼聽到他提起“他”,表情變得複雜,她不再問噩夢的事,而是轉向另一個話題:“……你告訴他了嗎?”
卓潇沉默了。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說:“就快了。”
蘇曼深吸一口氣,看着對面人低垂的目光,道:“卓先生,我希望你能坦誠相待,否則這很不利于我們的治療。”
對面的卓潇沒什麼反應,過了會擡起頭,經常面無表情的臉上卻勾起一抹笑,他說話的語調也開始變化,變得柔軟,像和嚴城明說過很多次的那樣:“蘇醫生,我說的是實話呀。”
蘇曼:“……”
她再次深深呼出一口氣,眉毛下意識颦在一起。她沒說什麼,隻是在開藥單上多寫了幾個字。
……
驅車來到秦醫生推薦的精神心理醫療機構,嚴城明哼着歌正準備下車,餘光掃到窗外一個熟悉的人影時,他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