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烏鸢拿着蠟燭走了出來，蠟燭差不多有半人高，小臂粗細，燃着幽藍色的火焰。

這個火的顔色怎麼看怎麼怪異，于小晨挪開視線，總覺得有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許烏鸢：“這是鬼火。”

“鬼、鬼火？”

于小晨肅然起敬，戰術後退了一步，他隻是随便想想，誰知道竟然是真的。雖然碎片世界離奇的現象多了去，但他對鬼怪之說還是有些本能的畏懼。

“也就是磷火，其實是屍體腐爛後的正常現象，末日前鬼怪雜談裡經常出現，普通的火種燒不掉植物人，但鬼火似乎可以——如果老太太留下的線索沒錯的話。”

“但鬼火不是……”于小晨磕磕巴巴、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把剩下的半句話說出來，“不是得人死了之後才有麼。”

許烏鸢擡着蠟燭：“不然你以為這是什麼?”

于小晨：“！”

末日之初有一場翻天覆地的大破碎，90%以上的事物破碎，将世界原有的秩序徹底打破。破碎之後，碎片們開始野蠻融合，互相吞噬，度過了一段毫無秩序的混亂時期。

許烏鸢他們不知道老太太究竟經曆了什麼，隻能從結果倒推——在初始的大破碎中，老太太僥幸逃過一劫，沒有破碎，也沒有死亡，一個人孤零零地以正常人的樣子在癫狂的末日裡存活。

然後某一天，老太太迎來了死亡，或者說腐爛。

她的□□腐爛産生鬼火，在燃燒殆盡之前發生了一場融合，老太太的屍體、鬼火和燈籠融合成了眼前這個巨型的走馬燈。

燈芯燃燒鬼火，燈罩指引後人。

至于這場融合是意外還是精心設計，他們注定無從得知。

“哥，我能問個問題嗎？”聽完許烏鸢的猜測，于小晨臉皺成一團，一副糾結到憋屈的樣子。

“恩？”

“你說，她的肉身腐爛的時候，她真的死了嗎。”

末日之後，傳統的生死界限已經被颠覆，很難說當時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态。

許烏鸢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

取走蠟燭之後，籠罩在他們周圍的黑暗也漸漸消散，露出原本的模樣。

“還有三十四分鐘。”許烏鸢找到先前自己撬開的墓碑，前後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墓碑竟然修複如初，完全看不出許烏鸢留下的裂口，“抓緊時間把他們的外殼剝掉。”

“難怪。”機器人恍然大悟，“之前也有用戶好奇這些墓碑，隻是它們相當脆，力氣大一點就被轟成了碎屑，太碎了，什麼都看不出來，自然也就沒發現裡面還藏了個植物人。”

“誰能想到，碎完它們還能趁無人注意，自己悄悄聚攏回去。”

他們打碎了幾個也沒發現異常，之後也就沒人在意這些突兀的墓碑。

“是啊是啊，”于小晨附和，“還得是我哥厲害。”

許烏鸢：“……”

時間緊張，于小晨跟機器人開始撬墓碑，他們格外小心，生怕一不留神給墓碑幹碎掉。

許烏鸢沒忙着動手，他目光落在這些歪歪扭扭的墓碑上。

碎片世界大家生命的終點是破碎，破碎之後碎片們還要參與新的融合，循環往複，今天嵌在自己身上的碎片，明天可能就被别人融了去。

這樣一來大家“死”後連個屍體都沒有，喪葬禮俗自然早已不複存在。先前的用戶可能覺得墓碑們突兀，可他們不會知道入土為安，也就沒有深究的頭緒。

很快，第一株植物人就被剝離了出來，許烏鸢讓于小晨把植物人腳下的爛泥也扒開，露出吸附着他的樹根。

許烏鸢小心地用燭火靠近樹根，火焰燃得很兇，一點輕微的接觸就足以讓它順勢燒了過去。

藍色的火焰瞬間席卷樹根，燒得它噼啪作響，樹根在火光瘋狂扭動，不斷地往土裡鑽，可惜都無濟于事。

片刻之後，隻聽見“啪”的一聲，衆人束手無策的樹根就此斷裂，徹底分成兩段，從植物人腳下掉了出來。

見勢不妙，埋在沼澤深處的樹根趕忙回縮，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蹤影，附着截面的火焰也随之消滅。

“真的有用！”于小晨眼前一亮，鬼火确實克制樹根，連被燒斷後的殘根都鑽回了地下。

隻不過于小晨還沒來得及高興，隻見脫離樹根的植物人身體突然裂開，頃刻之間就碎了一地。

于小晨傻眼：“怎麼碎了……”

他還以為會有植物人複蘇的場面，在他的預想裡植物人甚至可以活蹦亂跳慶祝自己擺脫小菜園的壓榨。

他甚至還想過自己可以跟古人打聽打聽末日前的世界是什麼樣的，說不定有人是魔術愛好者，能教他兩招。

結果植物人就這麼輕易地成了一堆碎片，還碎得特别細，拼都拼不起來的樣子。

許烏鸢倒不意外：“樹根應該就是試煉的保護措施。”

小菜園試煉的規則裡明确說過，試煉會給予進化者有限的保護，确保他們的破碎度在試煉中不會增長，樹根就是這個保護措施。當然，小菜園保護植物人的破碎度自然不會出于什麼好心，純粹是為了榨盡他們的價值。

這些古早植物人被折磨了幾百年，按理來說早該是破碎的時候，可在樹根的束縛下，他們連靠破碎解脫都是無望。

“不可思議。”機器人啧啧稱奇，“這應該是小菜園的能力，它能控制植物人的一切，包括破碎，不愧是從大破碎開始進化到現在的畸變種，這種得天獨厚的能力可不是人為合成的畸變種可以比拟的……周秧收服它也真不怕引火自焚。”

于小晨整個人都還是愣的，聽不進機器人喋喋不休的感歎，他垂下眼眸，召喚出他的大箱子，将植物人的碎片收入其中：“等試煉結束，我們把碎片帶出去吧，他們應該也不願意跟小菜園待在一起吧。”

“恩。”許烏鸢沒有反對，“你看下根怎麼樣。”

于小晨一陣狗刨土，扒拉出來一個大洞，已經完全看不見樹根的痕迹，估計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卷土重來。

“成了！”于小晨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不對啊，隐藏規則不是禁止植物人破壞樹根麼，現在怎麼又行了？”

蠟燭雖然是老太太做的，可使用者到底還是許烏鸢這個植物人。

“隐藏規則是不公開的，隻能靠用戶自己摸索，猜錯是常有的事情，”機器人說道：“從判官無法徹底隔斷樹根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次的隐藏規則我們猜得不對，至少不全對，現在看來，隐藏規則應該是禁止以鬼火以外的手段破壞樹根。”

“這個規則真陰，要不是老太太留下線索，後來的人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得出來。”

所以用戶的異能、判官的鐮刀、尋常的火焰才會通通失靈，隻有鬼火才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