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榞憑借知識判斷,金谕的恐懼應該是從對陳易之手中不明物體的焦慮,轉化為對分離的焦慮。
如果不是這樣,他不認為自己有機會能被獨立的金助理所需要…
可被金谕需要的感覺着實不錯,隻要想想都會讓坐在車裡的梁醫生覺得激動。
他甚至悄悄走神,幻想着自己能突然出現在眼淚汪汪的金谕面前,立即将人抱在懷中。
那時金谕會怎樣做呢?
梁榞還沒想出結果,就被司機師傅無情打斷。
“小夥子,是不是到了?”
擡頭一看,果然又回到金谕樓下,而手中捏着的手機也已經被對面挂斷。
他見狀有些發懵,可越是着急,手就越顫抖得掃不上碼,看得司機師傅又一次調笑
這個着急見對象的小夥子。
作為身經百戰的出租車司機,他見過在車上争吵不斷的夫妻,也見過蜜裡調油的情侶。
而梁榞這種,一看就是剛剛墜入愛河的愣頭青。
他們往往還沒吃過愛情的苦,還會對自己對象抱有一百萬度的呵護之心。
“小夥子,快去吧,别讓對象等急了。”
于是,司機師傅伸手将二維碼推近,一副深藏功與名的表情鼓勵着梁榞快跑。
這讓梁醫生覺得莫名其妙,可還真就加着油沖上了他記在心裡的樓層。
等上樓之後,才發現金谕的電話根本就打不通。
不是關機,而是每次接通響上幾秒之後,就會被人挂斷。
梁榞在心裡假設了很多種情況,内容中沒有一段是好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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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我在你門外。】
又一條訊息傳過來,倚靠在門口的金谕反而沒了反應。
他把頭紮進軟和的毛毯之中,試圖屏蔽走廊裡的聲音,也要忘掉手機上不斷響起的提示音。
說不好剛剛示弱是為了什麼,可真将人招來以後,金谕反而覺得自己招架不了。
為什麼來呢?
是在關心自己嗎?
這幾個蠢問題在他腦海裡不停翻湧,甚至強勢地将那些紛雜的念頭都擠出。
可金谕卻像是害怕一樣,遲遲不肯應答自己的内心。
在與梁榞的交往之中,他享受着那人帶給他的放松惬意,卻不想交付同等的付出。
甚至像個吝啬的守财奴一樣,想在汲取人的溫柔善意之後,馬上就将自己剝離。
與其說金谕在肢體上拒絕他人的觸碰,不如說他是在心理上“厭人”。
他恐懼建立一切親密關系,更恐懼自己會陷入未知的感情糾葛。
曾經他的主治醫師說得很對,隻要他自己不想,就沒人能走進他心裡的雨夜。
而當金谕怔愣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時,發覺外面果真下起了雨。
明明不是多雨的季節,可他和梁榞幾次單獨相處之時卻都在下雨…
“外面下雨了。”
在梁榞幾條信息傳來的空檔,金谕給人插播了今日天氣。
他用手點在那一條條語音之上,沒有播放卻也能感受到它主人的聒噪。
金谕猜想着其中内容無非就是關心他的情況,或是勸他要冷靜,就和每一次發病時咨詢師的例行詢問那樣。
卻未曾想,轉來的文字當中是一個奇怪的邀約。
【金谕,你想坐公交車環遊A城嗎?】
【和我一起。】
自看到的那一刻起,金助理便在腦内翻閱起他的知識儲備。
從心理學的治療方案延展到戀愛小說内的橋段,可每一處,都不能提示出梁榞邀請下的含義。
不知目的,便無法回答…
他的沉默換來的是對面在自說自話。
【我希望你能馬上去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明天早上九點準時在門口等我。】
【我帶你去環遊世界。】
“環遊世界?用公交車嗎?”黑暗中的人喃喃自語,最終還是輕聲笑出來。
這一次,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放松下來,甚至有力氣去洗澡睡覺。
在此之前,他還有件事需要去做。
便是又一次向門外的人重申,“外面下雨了…”
而梁榞似乎在因回應而欣喜,他的聲音洋溢出雀躍,近乎輕快地回應道,“我知道,金谕,明天見~”
明天見,明天又能看見新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