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冼梧的表情很平淡,沒有笑也沒有皺眉,周玉煙看他,他也隻是看回去,一句話不說。
周玉煙收回視線,在心裡打着小九九,他看着不像是要殺她的樣子,畢竟他殺人從來不墨迹,都是說殺就殺。
眼下他這麼平靜,那她是不是可以認為,他沒有要殺她的打算?
想到這兒,周玉煙小小地松一口氣,既然他不打算殺她,那她就趕緊跑吧,不然他要是臨時改變主意,她上哪兒去說理去。
周玉煙想跑,但她步子邁了沒兩步,冼梧就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用的力氣比上回的大得多。
周玉煙暗道不妙,壞了,這祖宗還真改主意了。
但冼梧并未像周玉煙預料中那樣對她下殺手,他隻是注視着他握住她的手,沉默半晌,才說:“待在我的身邊。”
周玉煙:“?”
她幻聽了,一定是幻聽了。
冼梧見她沒有反應,出現了跟往日截然不同的好脾氣,重複了他的話語:“我說,待在我身邊。”
這次周玉煙聽清了,她确定自己沒有聽錯,但她還是想問一句:“為什麼?”
如果是旁人,他們在質疑冼梧決定的那一刻,一定已經死相凄慘,但眼前的人不是旁人,是周玉煙。
冼梧很清楚,她是他的天敵,殺掉她,他也會難受,所以他必須對她抱有絕對的耐心。
但有耐心,并不代表他必須事事都向她解釋,尤其是暴露她是他天敵的事實,這一點,可能會給以後的他帶來緻命的一擊。
所以冼梧沒有說為什麼,隻是稍稍用力,把她拖得離自己更近,用行動作為回答。
周玉煙猝不及防被冼梧一拉,真就朝他那邊靠過去,幸好她及時反應過來,停下步子,不然以冼梧的力度,她恐怕會直接跌到他懷裡。
這實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冼梧依舊強硬地拉着周玉煙,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他還是能從她輕蹙的眉頭,勉強窺探到她的内心:“你不願意嗎?”
周玉煙隻是下意識地把内心的真實想法暴露在臉上,沒想到冼梧會這麼敏銳,她很怕對方一個不高興,就又要動手,所以正準備說出違心的兩個字。
但冼梧卻在她開口之前先一步松手,他皺眉陷入沉思,似乎在想着什麼,想了一會兒,他再次開口,說:“那你走吧。”
說完,他直接就把周玉煙給扔下,定定地朝某個方向去。
周玉煙在原地微微淩亂,她果然沒辦法理解瘋子,冼梧剛剛還死活不讓她走,但她隻是皺了下眉,他就大發慈悲地直接走了。
真就這麼走了???
周玉煙心裡一萬個困惑,很怕他再殺個回馬槍,但到底是不是回馬槍,顯然沒人能告訴她。
她隻能選擇将這件事暫且擱置到一旁,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阿瑩的娘救出來,至于那個瘋子在想什麼,她管不着,也管不了。
祭廟外,宋涯靜靜地等着,他斜倚着粗壯的樹幹,光潔的側臉顯在和暖日光下,墨色長發随風輕擺,比外頭的景色還要迷人眼。
周玉煙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宋涯,事實上他這樣顯眼,也很難讓人注意不到。
她直直地朝對方走去。
雖然華舒信上隻說要見周玉煙,但周玉煙這次來的時候,還是特地喊上了宋涯,因為她得知子母蠱失效,生怕華舒出意外,帶着宋涯,就是想着到時候就算真出了什麼事兒,也能多個幫手。
她的靠近讓宋涯回神,問:“如何?”
周玉煙把去見華舒之後的事都跟他說了一遍,但關于冼梧的那一部分,卻被隐瞞了下來。
前路本就未知,要是再突然多出來個不可撼動的強敵,很難不影響人的志氣,雖然她知道宋涯不是那樣會輕易喪失前進意志的人,但師塵光可不一樣。
周玉煙左思右想,還是選擇了不說,因為她發現就算想說,也實在沒法說。
她能說冼梧突然出現,就是為了給她送個簪子,然後說些什麼要她待在他身邊的話嗎?
這件事要不是剛剛才親身經曆,她自己也很難相信,又怎麼去跟别人說呢。
不過周玉煙不想說,并不代表宋涯不會發覺,他的視線落到她手上,眼尖地發現了那一支發簪,語氣很随意地問道:“這發簪從前沒見你戴過。”
周玉煙一個激靈,後知後覺地低頭,她剛剛隻顧着往外跑,忘記把手裡的簪子收進納戒了。
眼下堂而皇之地拿在手上,被宋涯發現,她就跟被當場抓住的賊一樣心虛。
周玉煙咽咽口水,想擺出故作輕松的姿态,說:“哦,這、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發簪,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發簪與普通兩個字實在不沾邊,但宋涯沒直接拆穿周玉煙的謊言,隻是又看了兩眼,說:“骨頭雕出來的發簪,确實很普通。”
宋涯不說,周玉煙還真不知道手裡的發簪是用骨頭雕的,等他說了拿起來看,才發現發簪的質地跟手感确實跟普通的玉石不一樣,要粗糙很多。
意識到她手裡拿着什麼後,周玉煙的表情更加不好。
宋涯隻是随口一問,但周玉煙的反應卻出乎意料的慌張,這很難不讓他起疑。
他眯了眯眼,問道:“誰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