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煙如臨大敵,連忙站起來将華舒護到身後。
江予秋對她們倒是沒什麼敵意,隻是說:“明日是去領主府接神女的日子。”
周玉煙:“你想說什麼?”
江予秋:“我會把她帶到祭廟。”
周玉煙沒有開口,讓她繼續說了下去,“帶來後,我不會殺了她,怎麼處置,随你們。”
周玉煙:“你的意思是可以讓我們帶走?”
江予秋含笑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周玉煙:“既然可以讓我們帶走,為什麼還要接來祭廟?”
他們完全可以在路上就把阿瑩的娘帶走。
江予秋凝眸望着周玉煙,唇邊突然揚出一抹笑意,勸告道:“因為我還不想讓你們死。”
對上周玉煙困惑的眼神,她又繼續道:“接神女的一路,會有個瘋子待在暗處,你們要是敢動手,我剛保證,連眨眼都來不及,就身首異處了。”
‘瘋子’兩個字,讓周玉煙想到一個人。
怪不得冼梧昨天會出現在祭廟,原來是為了接神女的事。
江予秋見周玉煙臉上的防備換作沉思,了然道:“啊,原來你見識過那個瘋子的本事,那挺好,省了我解釋的時間。”
周玉煙:“你就這樣任由我們把人帶走,不怕你的主子追罪問責嗎?”
“我還真是要謝謝你的擔心,不過——”江予秋停頓後說:“我當然沒有任由你們把人帶走了,我隻是打不過你們,不小心失手而已,至于你們把人帶去了哪兒,我當時陷入昏迷,自然不知道。”
周玉煙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你是要我們陪你演一場戲?”
江予秋發現跟聰明人說話實在是很省心,坦然道:“對,沒錯。這些天我殺了清靈很多次,主子那邊必然會察覺到異樣,所以接神女的日子才會提前,你們不陪我演一場戲,我很難解釋。”
她又補充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這座祭廟裡的人,全都非常非常弱。”
為了驗證話語的真實性,江予秋随手就捏斷門口一個守門侍女的脖子,咔嚓的清脆聲,聽得人牙酸,她說:“如你所見,她們比普通人還要弱小,就算殺她們,也不會有任何反抗。”
祭廟數十年來,就靠這麼呆闆而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傀儡運作?
周玉煙實在很難相信。
也許是周玉煙怔愣的表情太過明顯,江予秋擡眸,難得有閑心情地道:“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周玉煙:“為什麼?”
江予秋直言:“因為恐懼。”
她說着輕撫上自己的脖頸,稍稍用力,面色淡然:“死亡本身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對死亡的恐懼。因為恐懼,她們做什麼事都會瞻前顧後,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其實隻要她們稍稍勇敢,就會發現面前的威脅根本不值一提,可是有誰不怕死,她們除了呼喊又還能做什麼?”
“因為她們怕死,不想死,所以才死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江予秋松開手,臉色沒有因為窒息産生任何變化,她仿佛陷入某種回憶,“說起來,我也很久沒體會過瀕死是什麼樣的感覺了,如果讓我再死一次,不知道我還會不會流淚。”
她說着眉眼彎彎,“我猜那時候我應該會很滿足地笑吧。”
江予秋談論着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死亡話題時,臉上卻綻放着如沐春風的笑,看着很難不讓人覺得脊背生寒。
周玉煙和華舒見她一個人在房内如唱獨角戲的自言自語,誰都沒有開口。
最後江予秋似乎是嫌說的累了,便再沒有說下去,隻是提醒着周玉煙:“該說的話到此為止,那個瘋子很快就會到,要是被他發現什麼異常,我跟你都沒有好下場,所以,你該走了。”
周玉煙直直地看着江予秋,突然說:“合作愉快。”
江予秋用更深的笑容回答。
先出華舒房間的是江予秋,後面才是周玉煙,或許是因為這多待的一會兒,日頭升到了正當中,映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周玉煙出門的時候,冼梧果然如江予秋所說的出現,他依舊是那副形單影隻,誰都看不上眼的模樣,任正午太陽熱烈,也融化不了他周身的陰冷。
周玉煙垂着眼,仔仔細細地分辨着出門的路,确保沒有走錯後,才長籲一口氣,加快腳下的步子。
但這次,她還是被冼梧攔住了,甚至,他還伸手用力地捏住她的手腕。
周玉煙把頭縮得更低,聲音也夾得又尖又細,“大人,我這次沒有走錯路。”
冼梧看着她膽怯的模樣,突然歪了歪腦袋,暗紅的眸子裡流動起亮色。
他彎唇,笑得天真直率:
——“煙煙,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