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煙從采辦處的弟子手裡拿到紙錢後,挑了個沒雨的日子,打算跟方曲箬一起祭奠楊意情。
方曲箬搓搓手臂,有點後怕地說:“師姐,我怎麼覺得,有點兒冷啊。”
春天過去後中午熱,但早晚還是冷,衣服若穿得單薄,風一吹,雞皮疙瘩就會跟着掉。
但說實話,方曲箬覺得她現在不是冷的,是被吓出來的。
她環目四顧,周圍矗立的樹落在眼中像極了陰黑的人影,耳邊還有若有若無的哭聲,再加上遠處燈火飄搖,影影綽綽的有若鬼火,無端讓人心裡發緊。
方曲箬回頭,見一張涕泗橫流的臉赫然在眼前放大,被吓了一大跳。
她本來蹲得好好的,向後一倒,直接兩手撐地坐着了。
她拍着胸口給自己順氣,心有餘悸地說:“師、師姐,你吓到我了。”
原來剛才她聽到的哭聲不是幻聽,是周玉煙發出的。
方曲箬擡頭見她哭得眼睛紅腫,心裡頭也跟着悲哀起來,安慰道:“師姐你别難過,你哭得這樣傷心,楊師姐泉下有知,也不會安生的。”
周玉煙擦擦眼淚,哽咽道:“不是,你擋着風,讓煙全刮我眼睛裡了。”
方曲箬:“......”
方曲箬:“害,師姐你不早說。”
她拍拍衣服上沾着的灰,連忙站起來蹲到周玉煙身邊,好讓風吹走紙錢燃燒後嗆鼻的煙。
月光斜斜地照着,像是一柄砍頭的鐮刀,高高地挂在頭頂,随時能要人性命。
方曲箬正專心緻志地點紙錢,突然感覺到有誰拍了一下她的左肩膀,就問道:“師姐,你好端端地拍我幹嗎?”
這話問得周玉煙一愣,她說:“我沒拍你啊。”
“你沒拍我,那還能有誰?”
方曲箬一個激靈,想起來周玉煙蹲在她的右邊,所以,她的左邊按理說是沒有人的,那現在拍她的到底是——
她回過頭,一張慘白而眼目圓瞪的臉在眼前放大。
“有、有鬼啊————!”方曲箬扯着嗓子一叫,樹林裡栖息的鳥雀頓時飛起一大群。
她想扯着周玉煙跑,誰料周玉煙卻愣在原地朝女鬼說道:“楊意情?”
“楊師姐?”聽到這聲的方曲箬再次回頭,好家夥,這女鬼可不就長着楊師姐的臉嗎。
“你沒死啊。”周玉煙一把扔開手裡的紙錢,走到楊意情跟前看她。
雖然臉是白得像紙,嘴也沒啥血色,但從呼吸來看,确實是活人。
楊意情幽幽地開口:“師姐,我聽人說,你到處跟人講我死了。”
周玉煙:“沒有啊,我就隻跟方曲箬——”
話說到一半,後面的不必再說。
方曲箬摸着後脖子,有點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朝兩位師姐一個勁兒讪笑。
“你怎麼還活着?”這話好像有點巴不得人死的意思,周玉煙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真是太高興了。”
楊意情不解:“誰說我死了?”
好像是沒有。
周玉煙問:“樂桃不是因為謀害你而被逐出宗門嗎,我以為......”
“謀害同門弟子,又不是謀殺。”楊意情說,“隻要害了就行,又不是非要死。”
好像是這個道理。
周玉煙終于反應過來了,原來華舒之前一直不見人影,是去照顧楊意情了。
“那師姐,咱們這紙錢該......”方曲箬指了指手邊的那一堆東西。
下山采買的弟子也是夠懂事的,居然還帶了紙人紙馬紙院子,就為了楊意情在下頭過得舒坦。
但現在人沒死,整這些就肯定是不吉利的。周師姐買的東西,她又不能随便做主,還是問問比較好。
周玉煙犯難的時候,楊意情說:“帶回去吧,華舒說可以給盛清雲燒鍋用。”
被華舒照顧這麼多天,她把華舒摳門兒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提到華舒,周玉煙問:“華舒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她怎麼放心讓病患一個人走夜路,到時候磕着碰着可怎麼好。
楊意情:“本來華舒是陪我來的,但是路上碰見李滿元長老了,長老說秘境試煉在即,放心不下華舒,有兩句話要交代,所以我就自己先來了。”
“原來是這樣。”周玉煙問:“你現在恢複到能去秘境試煉的程度了嗎?”
楊意情搖頭:“不行的,我身體支撐不住。”
她看上去就虛弱,确實也不像是恢複好的樣子。
周玉煙歎口氣,和方曲箬攙着楊意情,帶着她回到了煉藥居。
在那之後沒幾天,秘境試煉終于到了開始的時候。
周玉煙低頭看着手裡的玉牌。
它與留影珠都有記錄影像的作用,但與留影珠不同的是,玉牌還可以當弟子試煉的通訊和保命道具。
隻要在一定距離内,弟子們輸入靈力就可以互相交流,同時在遇到危險時,可以及時捏碎玉牌,退出試煉。
奪寶終究還是沒有性命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