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六個人,此時都将目光放在司徒烈身上。
“别這樣看着我,我壓力很大的。”司徒烈揮揮手,“你們且散開些,莫要圍着病人,這對病人百害無一利。”
衆人聞言紛紛後退了兩步,而後聽見司徒烈繼續說:“其實問題不大,也好治,隻不過需要犧牲一下色相。”
秦昭先激動起來:“犧牲什麼色相?犧牲誰的色相?我來!我願意為公子做任何事!”
季青臨眼皮一跳。
随後,季程曦也跟着嚷嚷:“我也願意為三哥犧牲色相!”
季青臨的眼皮又忍不住一跳。
司徒烈幽幽地開口:“你們都不适合。”
“為什麼?”秦昭和季程曦異口同聲道。
“在下口誤。”司徒烈一拍腦門,“在下險些忘了秦昭是帶刀侍衛,武功了得。”
秦昭不解:“這與公子修的病何幹?”
“公子修此病症來勢洶洶,卻不能下猛藥,隻能慢慢來。是以,我決定采取藥浴的方式替公子治病。”司徒烈頓了頓,眉頭依舊緊鎖,“隻是需有人與其共浴,此人必須擁有足夠的内力以助藥效進入病人體内,并且……”
司徒烈倏地停下,目光落在阮相宜身上,心生一念。
“司徒先生,您再這樣說一半留一半我的刀就要控制不住了。”秦昭終于忍受不了司徒烈的說話方式,語氣嚴肅道。
“年輕人别那麼急躁嘛。”司徒烈輕聲笑了笑,“公子修的情況真的不嚴重,隻是療程較長,且比較費人。與其共浴者将忍受一般人無法承受的痛苦……”
“也就是說,在場的人除了公子曦,每個人都适合犧牲……”秦昭幹咳兩聲,“喀喀——色相?”
“話這麼說是沒錯,隻不過……”在秦昭惡狠狠的目光中,司徒烈快速将話說完,“公子曦首先排除,我需采藥試藥,還需一位身手不凡的人一同前往懸崖峭壁摘藥,客棧内也需留人,所以共浴的人選我有些不知該選誰……”
“我來吧。”阮相宜淡淡地開口。
“為什麼是你來?”秦昭不解。
他覺得再怎麼也是自己受這份苦。
阮相宜的聲音還是淡淡的:“因為我跟公子修睡過,不存在犧牲色相一說。
在場的衆人:“……”
尤其是司徒烈,眼睛都睜圓了。
這發展趨勢跟他想的不一樣。
他原本隻是想一箭雙雕,既治三皇子的病,又拿阮相宜當試藥的。
雖然此舉非君子所為,但他向來自诩小人,不在乎這些細節。
他隻是沒想到會詐出這麼大一個内幕來。
季程曦年紀最小,有些沒明白:“什麼叫睡過?是我想的那種睡過嗎?”
季青臨臉都綠了:“公子相莫要胡言。”
若是三弟真跟一個卑賤的琴師有染,那皇家臉面随時要丢到地上讓人踩。
還是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秦音比較冷靜:“公子相會武功?”
阮相宜還是一臉平靜:“夠用。”
他不該過早暴露自己會武功一事,可方才一想到季修要和其他人坦誠相待,他就心裡不是滋味。
不該說的話也就那麼脫口而出了,圓都圓不過來。
司徒烈一錘定音:“那就這麼定了!公子相陪公子修泡澡。”
阮相宜:“……”
泡澡是這麼用的嗎?
“秦昭和秦音留在客棧以防萬一有人對公子修不利。”司徒烈一個個安排過去,“公子青便随我前往山裡采藥,如何?”
除了一人,大家都沒有意見。
季程曦不高興地撇撇嘴:“你們都有事做,那我呢?”
“你……”司徒烈努力尋找合适的說辭,“公子曦就想做什麼做什麼吧!”
聞言,季程曦更不高興了:“我想跟司徒先生學習醫術。”
“不行,山上太危險了。”季青臨開口拒絕,“你就待在客棧裡,哪兒也不許去。”
“二哥……”季程曦皺着一張臉,“我會聽話的,我……”
“不行,沒得商量。”季青臨毫不留情地掐滅他的希望。
季程曦:“……”
二哥好壞,可是他不敢說。
司徒烈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要不這樣,公子曦幫忙煮藥湯如何?”
這煮藥湯是辛苦活,且不是一般人能夠勝任,需有些醫術底子,季程曦的确是個不錯的人選。
季程曦想也不想:“好呀好呀!”
少年的臉突然多雲轉晴,一雙葡萄似的眼睛亮亮的,笑得兩顆小虎牙明晃晃的。
站在角落裡的秦音不自覺地勾唇,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眼裡的柔情似水般流淌,靜悄悄地落在唇紅齒白的小小少年身上。
兩個時辰後,司徒烈與季青臨順利歸來,藥浴準備完畢。
司徒烈交代完注意事項便出了季修的房間,秦昭和秦音也分别守在門口,像兩尊門神似的。
望着兄弟倆長得幾乎一樣臉,司徒烈欲言又止。
罷了,他們願意當門神便當吧。
他不能阻止人家主仆情深。
屋内,阮相宜皺着眉頭,看着躺在榻上仍舊昏迷不醒的季修。
方才司徒烈特意交代了,兩人都必須脫光衣服才可進行藥浴。
脫光衣服嗎……
阮相宜從未與誰如此親近過,伸向季修的手頓了半天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哪怕生着病,哪怕雙目緊閉,季修的臉依舊好看得讓人心動。
阮相宜不自覺地舔舔嘴唇,眼睛一閉,迅速退去了季修身上所有的衣物。
然後退去自己的。
撲通兩聲——
二人雙雙入水,激起一片水花。
滾燙的藥水浸透溫熱的皮膚,絲絲縷縷的疼痛瞬間沁入骨髓,阮相宜疼得眉頭深鎖。
季修依然緊緊地閉着雙眼,對于外界發生了什麼都一無所知。
饒是身上再痛,阮相宜也沒有忘記司徒烈交代的——運功幫季修調理身體。
他擡起滴着藥水的手,搭上季修光滑的背,功力輸送之下,木盆中輕煙四起,袅袅不停。
随着他的運功,藥水的作用漸漸發揮,痛楚也開始加倍。
阮相宜的額頭上、脖子上全是汗,鑽心的痛滲入皮膚,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他的皮肉。
可是他片刻都沒有停下,隻默默咬緊牙關承受着這一切。
“無論你是不是他,都請求你快點醒過來。”阮相宜微弱的聲音混在霧氣騰騰中,宛如也一同被蒸發了,聽得不真切。
“就算你不是他,也求求你快點醒來。”阮相宜重複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