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清楚他和紀年之間的關系到底算什麼。當年說是聯姻,現在有兒有女,在孩子們面前是爹娘的樣子。”
他猜月空落和紀年連“我喜歡你”都從未向對方說過。
最後,月天清去找紀年。
紀年聽到他的來意,神色變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些不高興,但還不待月天清問她,她便道:“我知道了,我會照顧月空落的。”
“多謝。”
紀年搖搖頭。随後月天清轉身離開。
看着月天清遠去,紀年心道:真的隻是為了道而做這一切嗎……那我真是再活幾輩子都比不過你了,太清君子。真可惡啊。
又過了段日子,兩人完成結契。他們都不是愛熱鬧的人,故而隻是修書向熟人發去喜糖,并未舉辦大型儀式。
是夜。
紅燭光芒下,兩人看着身穿紅色婚服的對方,皆覺得不真實。
月天清輕歎一聲:“可算是修成正果了。”
風随肆:“哈哈哈……我感覺和以往差不多呢,就是結了個契約,換了身衣服。”
月天清:“原本我以為我不會等到這一天了。”風随肆剛想問為什麼就自己想到了答案,眨眨眼看向月天清,用力微笑。月天清:“真的像夢一樣。”
風随肆想說些什麼,安慰他百年來經曆的風雪,但忽而發現這份沉重他擔不起,遂不再說話,隻舉起酒杯。
兩人喝了交杯酒,風随肆低落的情緒在酒入口的一刹那一洗而空,“甜的?像花蜜一樣。”
“不然呢,放厭者耽在這裡,喝了酒就直接睡了,什麼都來不及幹。”
厭者耽是越想喝醉的人越不會喝醉,越不喜歡喝酒的人越容易醉。偏偏有一種奇特的酒香,讓喝過的人這輩子便再也忘不掉。
風随肆笑了,“你想幹什麼呀?”
月天清放下酒杯,“你說呢,還能是什麼。”
……
兩人胡鬧了幾日,事後都表示以後不能這樣了,簡直荒淫無度,有失修仙者高潔風儀。月天清再次去找月空落,月空落隻說:“一起吃個飯吧。”
三人去了金杏門的櫻花野。
明朗春日,櫻花成片,暖陽流水。
櫻樹林間,三人圍坐一方小幾。不遠處的樹下,蝶瑟被置于石上,庫鞘倚着樹幹。
無靜有凡死後,美君便舍下庫鞘,不知所蹤。曾經她很想要庫鞘,很想要比桀骨出名,如今卻都不在乎了。
山客書齋每年年末都會收到來自無名人寄來的《奇才傳》增修稿。其中很多細節隻有參與過初版《奇才傳》創作的人才知道。月天清知道美君還在為有凡未竟的事業而努力,不由得露出笑意。
“敬,悠悠歲月。”
三人舉酒。酒杯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在這安甯春日,格外清晰。三人看花嘗酒,一時無言,隻有陽光混着風瀉下的聲音。
月空落瞥見蝶瑟,想起一個人來。他看向風随肆,剛啟唇,月天清就料到了他要說什麼,攔住他,道:“隻談風月,勿論誅邪。”
月空落一怔,明白過來。他笑道:“來,隻談風月,勿論誅邪。”
風随肆:“幹杯。”
一陣風過,櫻花飄落,幾片花瓣靜靜落到蝶瑟的瑟面上。庫鞘空空的鞘口也剛好飛入一枚柔軟的花瓣。月天清看着身旁的小肆和哥哥,看着周圍的櫻花,恍若入夢。
“天清。”
“怎麼了,哥哥?”
月空落微笑着,眼中淚光閃動。一陣櫻風中,他舉起酒杯,輕輕道:“祝你仙途坦蕩,天天開心。”
他曾經很不理解月天清。但現在他想,或許他依然無法理解月天清的想法,但他可以選擇尊重。
月天清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其實他飛上天,八成做不成神仙,還反倒要惹神仙生氣。而月空落明明這樣舍不得自己,不理解他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卻依然祝他仙途坦蕩。
兩滴液體落地和花瓣融為一體,而後他舉起酒杯和月空落碰杯,“好。”
……
和大家都一一道别後,月天清和風随肆攜手走上仙池峰峰頂的雪原——這是月天清認知中最高的地方,也就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隻是走得越近,他的退意也漸漸升起。風随肆回頭看見月天清遲疑的眼神,問:“怎麼了?”
月天清遲疑:“要不,我們還是放棄吧。”
“為什麼?你一路走了這麼遠,堅持了這麼久,為什麼要放棄》因為可能失去一切嗎?”
月天清不語,心道:我不害怕失去任何東西,除了你。
“不要害怕啊,無論前面是一切的真相,是一片虛幻禁锢你我直到永恒,還是無盡的地獄苦業……”風随肆的聲音裡是一往無前的堅定,“我都會拉着你的手,永遠陪你走在這路上。”
“好。”月天清伸出手,緊緊拉住他的手。風随肆也緊緊握住他的手。兩人十指相扣。
月天清想到那個計劃,有點想笑,“我們可能飛不上去,這太耍賴了。”
風随肆卻笑着說,“隻要能達成目的,就是在地上裝作一個哭鬧不休的無理小孩也可以啊。”
月天清這下真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來。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三指指天。
“如果我愛風随肆,則讓我飛天再見天道一次。天道宏明!”
“如果我愛月天清,就讓我和月天清一起飛天。天道宏明!”
天地寂靜,雷聲并未如期而至。兩人握緊對方的手。
又過去了數十秒,就在兩人懷疑這個方法不起作用時,雷聲驟然響起!
“轟隆——!!!”
刹那間天地變色,電閃雷鳴,原本晴朗明媚的天氣變得天昏地暗。兩人感覺身體一輕,随後飛了起來。在閃電白光的間隙間,月天清低頭看了八十一州最後一眼,而後和風随肆對視一眼,毅然決然地看向前方。
無數雲氣席卷而來,在那禦劍飛行永遠到不了的地方,到底有什麼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