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天清在那一瞬還以為風随肆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的生辰,但風随肆說的話打消了他的顧慮,“今天早上說什麼苦不苦老不老的,吃吧,這是大廚特制長壽面,吃了保證你活得比誰都久。”
“那還不成了老妖怪了。”月天清嘴上這樣說着,倒是把面吃得幹幹淨淨。
飯後,胃中溫暖滿足,整個人也懶洋洋的不想動彈,月天清覺得這樣也不錯。
活着,不過一日三餐再睡一覺,有什麼好苦的呢?
确實沒什麼好苦的。
這一天和月天清過去經曆的一切别無二緻。失憶老者隐靈和來曆不明性格開朗的青年沈峰的日常十分平淡,平淡到就是月天清這個喜歡清淡口味的人也會想要加點鹽。但越是臨近夜晚,月天清心中越是不舍。
因為他知道,和風随肆分開,他平淡無奇的生活會變成死水般的生活。真的很奇怪,明明風随肆什麼都沒做,但有他的日子和沒他的日子,就是有着天壤之别。
但就是再不舍,也該分開了。
月天清在黑暗中等待着,等風随肆的呼吸漸漸平穩,他從床上坐起,而後慢慢走到風随肆的床前。
開啟神識,他看見這張與過去完全不一樣的面容恬靜淡然地安睡着。
久久的注視後,月天清沒有留下任何東西,轉身離開房子。
他在院中最後轉了一圈,試圖回憶起初次看見這小院時的樣子,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他腦中隻有對兩人改造後的小院的印象。
夜空中明月高懸。即便不開神識,他也将路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步步走出去。
寒冷的夜風中,一道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但叫的不是隐靈。
“天清!”
——風随肆還是醒了,他真的很會裝睡啊。
月天清背對他,并沒有給出任何回應,繼續往前走。
風随肆卻不死心,又喊了一遍,“天清!你是不是天清?”
“我是不是天清,很重要嗎?”
“當然。”
“……為什麼要死而複生呢?不要說是為了我啊,這太沉重了。”他和過去的自己已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恐怕難以承起風随肆的期待。
“可是活着很好啊,就是什麼都不為,也可以活着。而且我隻是想,依然記得你。即便是最差的情況——你我永不再相逢,我也希望在沒有你的餘生,在寒夜仰望明月,在高樓看見熱鬧城鎮,在春風中看見草長莺飛……并念着你的名字。”
“……”
“我死而複生是因為我心有不甘,想再看這人間一眼,我想看見你們都好。”
“故人安在。”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風随肆笑了笑,停頓片刻後問道:“那你過得好嗎?”
月天清沒有回答。風随肆跑過去,從背後抱住他,“為什麼要走?”
月天清卻跳過這個問題,給出更進一步的回答:“不合适。”
“有什麼不合适?難道你失憶之前已經娶妻生子、或者找了其他人結道侶了麼?”
月天清覺得很奇怪,“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要是有,你恢複記憶後一定會去看你的家人和愛人,而非和我呆在一起。”
沉默半晌,月天清掰開他的手,“真的不合适。我當你爺爺都綽綽有餘了。”
“你很在乎年齡的差别嗎?”
“并不,隻是覺得你完全可以去找個更年輕的。”他現在的身體不再年輕也罷,好歹是修仙者,三十歲和一百三十歲沒太大差别,但他現在性格悲觀,相處起來會很累的。
風随肆卻死死抱住他。
“天清。”
就這樣抱了很久很久,月天清沒有辦法,最終隻好嗯了一聲。風随肆知道他這算是答應了。
“那天我以為我在做夢呢。”
“哪天?”
“那天在醫館看見你的魂體出現在我的識海,我以為我在做夢。”
月天清終于知道自己之前臨時起意,犯了個多麼大的錯誤——溜進别人的識海,别人怎麼可能沒有察覺?這不,别人不僅察覺到了,還看見了他的魂體。
“天清,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月天清搖搖頭。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拒絕太果斷,随後道:“實話實說你很好,和你在一起很幸福,隻是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風随肆并不太明白為什麼需要考慮一下,在他眼中,他們兩個隻是分開一段時間的戀人。但是對他來說隻是一段時間,對月天清來說,這可能是改變整個人的一百多年。于是他點點頭,把月天清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