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他簡直要跪地求饒,求求死去的爹娘饒過他這個不聽話的兒子。
“我提前給你賜字‘随肆’,就是叫你随心所欲,肆意而為。我這一輩子都低頭說話,從不忤逆任何人,他們再如何羞辱我,我也沒反抗過。但是我沒有得到任何寬宥,我們風家也沒有得到任何寬宥。你不要像我這樣窩囊。”
不要這樣窩囊……我……
我就是個窩囊廢啊!
他生命中有兩個至關重要的時刻。
一個是在知道月天清因為父母不同意他們在一起而跪下後,不願月天清受苦,默默離開了。
一個是在被當作罪魁禍首被人追殺時,害怕面對月天清的反應,不願牽連月天清,再次離開了他。
這兩個時刻,都因為他的退縮和懦弱,導緻了最糟糕的結果。
風随肆閉上的眼,緩緩流出淚水。
戎君笑着看着他。這是動搖了?
“喂,”他蹲下來,換了一張皮臉,輕輕地,溫和地引誘道:“我在呢,和我走吧。我能救你,馬上救你。我一直在等你。”
風随肆發出低低的一聲哭腔,“啊……”
戎君還在得意。他高興極了,笑得勾魂攝魄,“我在呢,和我走吧。”
風随肆知道自己就是再如何悔恨,也不能改變什麼了。他心中有了某個決定。風随肆終于睜開眼,看向戎君,“求求你……”
戎君提起精神。
“求求你,告訴、天清,我沒有向月家人動手……”
戎君失去耐心,勃然大怒,一巴掌狠狠打在風随肆臉上!
“廢物!我的廢物!快起來!你怎麼能寄希望于一隻魔?你要自己去找月天清,自己去說清楚!”
風随肆閉眼不答。
半晌。
戎君意識到什麼,試探道:“……風随肆?”
“風随肆?你還要求我嗎?你再求一遍,我就答應你。”
“風随肆?風随肆?!”
戎君附身察看風随肆的情況。
風随肆的身體還因為高燒而滾燙,但這溫度很快就會消散,再也不會有。他的嘴角有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或許是堅守了一生的執念如釋重負,又或許是死前的幻象裡,月天清也在對他微笑吧。
人的身體不能和百毒不侵的魔相比,隻是因為滿身傷口沒有及時處理,發炎發燒,便能丢了一條命。
戎君終于明白,風随肆又赢了他一次。他氣得渾身發抖,狠狠一腳踹開風随肆。
“廢物……廢物!”
他覺得最廢物的是他自己!洋洋得意于超越風随肆,卻不知自己每一步都輸得徹底!
“該死……所有人都該死!我要毀掉這個罪惡的世界!我要用血洗掉所有罪孽!”
戎君再不惦記結伴,不再希冀有人理解他的宏圖偉業,拔出憎别,向玉州主城走去。
……
晏曆1032年五月廿二,震驚古今的“半日玉城”發生了。
這是一則比起戰争,更适合稱為屠殺的慘聞:魔王戎君現身玉州,僅僅花費半日,便殺盡玉州主城滿城十萬修士平民。讓人膽寒的不是死亡人數,而是滿城修士在戎君面前毫無抵抗之力,人們依仗的音術似乎根本不對戎君起作用!
一時人人自危。而崇德門與青鋒劍山反應及時,迅速将玉州其他地區的民衆疏散至鄰州。
原四方天南宮少主南宮鏡拜入崇德門靈柯谷,助青鋒劍山收複青州與花州。至此,八十一州被魔侵占的州屬徹底形成“西南之勢”,即魔從八十一州東北而起,意指西南。
由于戎君一次性殺人太多,一時消化不完,故而“半日玉城”後,戎君窩居玉州主城,閉關消化。仙魔兩方進入暴雨前的甯靜期。八十一州各大門派家族趁此時間積極尋找應對戎君的辦法,同時安置流民,休養生息。
一個月後,晏曆1032年,六月底。
原四方天遺址的群魔餓了許久,皆按耐不住,開始搞出各種小動作。崇德門派音修去清剿群魔。月空落月天清為月家人守完七七,領命帶隊前往玉州界鎮壓暴打的群魔,順便探查魔王戎君的消息。
崇德門一行人悄無聲息進入玉州。玉州除去草木野獸再無活物,四野凄清。
衆人正行路,忽而接到月天清的傳音:【全體僞裝。】
衆人立刻取出五行道開發的第三版掩息靈器,使用。
約莫十個呼吸後,他們聽見遠處傳來交談聲。那兩道聲音高低起伏如玉杯注入冷酒,悅耳極了,隻是說的話令人膽寒。
“哎喲,這鬼地方真一個活人也沒有呀。我要餓死了。”
“跑得動的早跑了,跑不動的也在之前大清剿被仙酒抓去了,現在哪裡有人給你吃啊。”
“我要沒力氣了。王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你不若去求求仙酒,王還不知道要消化到什麼時候。”
“行吧。對了,你不餓嗎?我沒見你喊過餓。”
“早餓了,已經學會吃禽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