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風随肆發現自己坐在某戶人家的屋檐下,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
好熱。
他剛才是在雨裡摔倒了嗎?有人救了他?
他看着身上的被褥,石階上還冒着熱氣的驅寒湯。感覺心也溫暖起來。
他起身敲門,卻無人應答。
風随肆感覺到門内有人,暗覺好笑,既然如此怕他,又何必送湯送被?他一口喝幹熱湯,折好被褥放在石階上不容易被雨水打濕的地方。
“我走了,多謝!”
他說完轉身準備離開。正在這時,剛剛緊閉的門打開一條小縫,一把破破爛爛的油紙傘伸出來,戳了戳他。順着傘柄看去,是一隻枯槁的、屬于老者的手。
風随肆笑起來,把傘推回去,“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有傘,隻是剛才忘了取出來。”他說着取出自己的傘,從門縫間移過。
門裡的人還是不敢說話。
雖然頭炸裂般地疼,身上各處忽冷忽熱,但風随肆還是維持沉穩步伐與微笑,迅速離開了。
他的畫像挂得到處都是,想必八十一州人人都認得他這張臉,他萬萬不能倒在這戶人家的門口。
好在大雨激烈,方才應該沒人發現。
走到城門處,風随肆驚訝地發現,玉州城門居然沒有守衛?
風随肆看了看周圍有無陷阱,最後隐去身形走出城。
暴雨漸漸停了,城外陽光明媚。
風随肆出城後,沒有走大道,而是拐進一片樹林,對身後道:“喂,你還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戎君從樹後走出,假裝驚訝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風随肆召出盤桓,握緊,笑盈盈道:“發現城門沒人的時候。玉州沒發生什麼事,城門守衛為何消失不見?不是有人幫我,老天難道會幫我麼?”
戎君拍拍手,“說得不錯。老天不會幫任何人。還請你先把劍放下,我此行,不是為了殺你。”
風随肆一路遇到不少這樣說的修士,淡淡道:“那你要什麼,風家的秘法和靈器?”
“比起我,想來四方天更想要這些,但是我對此并不感興趣。”
風随肆沒繼續問他缺什麼,轉身往前走。
戎君追上去,“你怎麼走了?對我不感興趣?”
風随肆不再笑。頓了兩秒,他道:“單融冷會對你很感興趣,魔。”
“嗯?你猜到有人幫你離開玉州還能理解,但你是怎麼猜到我是魔的?我感覺我身上的魔氣掩藏得很好啊,他們都沒覺得我哪裡不對呢。”
甚至他和月天清打過幾次照面,月天清和桀骨都沒認出他的身份。
“哈哈。”風随肆譏笑兩聲,“說我是魔王的謠言傳遍八十一州。除去和我相熟的人,沒人不會怕我是魔。你這樣熱情地湊上來,難道不是自爆身份?”
“哇,你居然還有點腦子。我以為你根本不會動腦呢。”
風随肆覺得它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什麼叫“根本不會動腦”?
他煩躁的另外一個原因是,甩掉一個魔的難度遠高于甩掉一群修士。更糟糕的是,他知道自己甩不掉這個魔。
“你想要幹什麼?”
“對當魔有興趣麼?”
“我說不你難道會放過我?”
戎君笑得更厲害,“哈哈哈哈哈,當然不會了。但是你若不是真心……”
是不會成為魔的。風随肆在心裡替他接了下半句。
媽的,他是怎麼招惹上這玩意兒的?
不再計較傳送符會随機把自己傳到哪裡,風随肆燃符就跑。
才一過界,風随肆就感覺一股風雪撲到他臉上,他覺得自己差點窒息。
寒風呼嘯,是北域雪原。
忽而,他感覺背後沒有寒風。風随肆扭頭一看,發現自己居然站在溫泉山谷外。
想起溫泉山谷裡也有魔,他感到一陣惡心。
再惡心也要進去,不然自己憑着滿身傷,在冰天雪地的北域恐怕活不過一個時辰。
溫泉山谷還是那副鬼樣,滿地紅白顆粒,四處髒兮兮的血痕。不見一個死人,卻處處都是人間煉獄。
想到自己要是成了魔,也要吃人,風随肆就惡心得吐酸水。
他很快找到一處溫泉。風随肆脫去衣服,翻出乾坤袋裡的藥瓶,給自己清理傷口,上藥。
藥的質量不錯,傷口沒一會兒就好了很多。
一旁恰好有一張柔軟的大床,隻是床上全是紅白顆粒。風随肆也沒資格挑剔了,他用床單包住所有紅白顆粒,扯下床單扔掉,而後睡到床上。
盤桓被他抱在胸前。
他昏昏沉沉睡去,夢到月天清。
月天清正一遍又一遍地往咒術裡輸入靈力,尋找他的下落,隻是咒術從沒亮起過。風随肆感覺自己的心被捏緊了。他走過去,對月天清道:“别找了,别找了。”
月天清沒聽見,繼續往咒術裡輸入靈力。
風随肆心痛難忍,一聲大吼:“别找了!我把咒術解除了!”
月天清還在往咒術裡輸入靈力。
看見月天清碎靈石補充靈力,然後不死心地嘗試一遍又一遍,風随肆感到自己的無能。
他想:該死,要不是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他不會被迫和天清分開。要是當時沒走就好了,就是站在那兒,被那群修士打死,也好過眼睜睜看着月天清徒勞地尋找他。
他突然感覺有人在踹他的小腹。他低頭,看見小腹處什麼都沒有。
那是誰在踹他?
風随肆猝然從夢中驚醒,大喘粗氣,“呼……哈、哈……”
他懷中的盤桓正不安地扭動。他摸摸盤桓,“還好你把我叫醒了。”盤桓還在扭動,并且幅度越來越大。風随肆不解,“你在提醒我嗎?發生了什麼?”
“砰砰。”房門被敲響。
風随肆瞬間翻身下床,一劍刺向房門。
房門被破,和風雪一起湧入的,是一道笑盈盈的聲音:
“找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