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晏曆1027年,春。
玉州茶樓。
“哎哎,聽說了嗎,明天溫家要開鑒玉談,寶玉百件,誰都能去。你要去看麼?”
“傻子,‘誰都能’是修士裡誰都能,你我凡胎一個,随便哪塊靈玉散的靈氣就能要了我們的命,我們哪能去看什麼鑒玉談。”
一旁戴着帷帽喝茶的黑衣男子聽到他們的談話,看向他們。
鑒玉談?
【前輩,我們明天去看看?】
綿魅想了想,道:【人多眼雜,小心行事。】她還是那冰冷嘶啞的嗓音,風随肆卻聽得出關切之意。
【我知道分寸,前輩先歇着吧。】
【無妨。這裡離零州挺近的,你要去看他嗎?】
雖然綿魅并未提及那人姓名,但那個名字每天都會在風随肆心頭繞一圈。
當年那一夜,他想了很多。
他想過去找月詠和班雅談談,想過和月天清說“我們先分開吧”,但最後他選擇了留下一封信,而後獨自離去。
因為綿魅說得很有道理:【你身上還壓着風家的滅門血恨.隻要四方天發現你還活着,你安甯的生活就會被打破。屆時無論你和月天清生活得有多好,都會在頃刻間被他們破壞。】
他在信中告訴了月天清他的計劃和想法。選擇留信而不是當面告别,是因為他害怕月天清的反應。
他害怕月天清讓他别走。光是決定和天清分開,就幾乎花掉了他所有的決心。
這七年,他深入妖界腹地,集齊材料重鑄盤桓;重回生死殿原址,深修風家秘法;收集了不少四方天暗地裡做的肮髒事。
此次回來,他勢必揭下四方天的人皮。
隻是時間過得太快,一晃眼都過了七年。
不知道天清是否還記得他呢?
【他應該在崇德門吧,去零州一趟大概也遇不到他。而且,我的身份公之于衆後,會惹來許多麻煩,還是先不要去找他了。】
一人一靈又聊了兩句,風随肆結了茶錢,提劍走出客棧。
玉州初春,周圍處處粉粉綠綠顯出可愛春意,但風還是很冷。
一身穿黑衣,頭戴墨痕紗帷帽的男子走上街頭。他腰挂古劍,身姿挺拔,儀态潇灑,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這是誰呀?看氣度怕是什麼仙長吧。”
“沒見過,怕是青峰劍主新收的那個徒弟?”
風随肆從人群中穿過,消失在玉州街頭,隻留下些許路人的驚歎。
而就在他離開後不久,一個身材結實的普通中年男人走進茶樓。
“小二,來盞好茶!”
小二應下他的要求,去準備茶水。
一旁的人認得他,對他笑道:“怎麼,上次被老婆揪耳朵罵了?這幾天都沒看見你來喝茶。”
“哪兒啊。去了望州一趟。”男人把聲音壓低,湊到朋友耳邊低聲道,“我還湊巧知道了一個大事呢!”
“哦?什麼大事?”
男人又把聲音壓低,道:“四方天命令艾家豢養藥人的事,穿幫了。”最後三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藥人?!那不是禁了八百年了嗎?造孽啊……”
男人的聲音是很小,但樓中還有習得神識的修士在聽他說話。
男人在茶樓說了此事不過一個時辰,這個消息便飛到了各大勢力的手中。
待第二日,風随肆晨起後在客棧聽見人們議論此事時,他摩梭盤桓的劍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四方天,當年你們造謠風家欲立魔王,今日我便将你做的髒事全抖出來。讓我看看,你們還能操縱人言、為自己翻盤嗎?
而後風随肆美滋滋地吃完早飯,接着向溫家走去。
玉州溫府。
溫家門庭若市。這次鑒玉談發請帖邀請的人不多,自己找上門湊熱鬧倒是的不少。風随肆花費一點心思過了盤查,淡然自若進入溫家内部。
暗處的護衛多得超乎風随肆想象,他在試探後收了進入溫府内部看看的心思。
他一邊打量路上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修士,一邊想:溫老頭子居然願意開鑒玉談,不曉得打的什麼算盤?
雖然他對溫老家主的印象隻來源于七八年前封号大會一瞥和傳言,但也足以推斷出溫老家主的一些性格:老謀深算,過于圓滑。
這種人,沒有利益和目的不會做這樣有風險的事。
比如此刻,他身邊起碼有五個準備搶玉的修士。
風随肆笑着對查看乾坤袋中武器的修士眨一下眼,露出微笑:【别以為溫家的護衛是吃白飯的。】
那修士猝然聽到這到傳音,腿一軟差點摔倒。他惶恐地環顧周圍,隻看見戴着黑色帷帽的男修勾起的嘴角,随後那男修袖袍翻飛地悠悠離開了。
溫家正廳。
鑒玉談還沒開始,廳内已差不多坐滿人。廳外院中也搭了不少木椅,隻是許多人仍然隻能擠着站下。
一仆人穿過衆人,走向坐在主位的溫辭,行禮:“禀報家主,巳時已到。”
衆人聞言看向坐在最高位置上的人。
他身穿一件款式大方用料華貴的白衣,袖擺以銀線繡着繁瑣的花草暗紋,白衣上暈染着浩浩江山,周身氣質不凡,神情漠然。隻是他俊俏到極緻的面容,遮不住他眉間的郁結。
溫辭聽見仆人的禀報,掃一眼左手側空蕩蕩的座位,凝眉片刻後道:“……開始吧。”
“是。”
溫府另一邊,風随肆正跟在别人身後聽八卦。
那兩人也遲到了,但他們倒是半點不急。
“不急不急,那位還沒到,鑒玉談還不會開始的。”
“哪位啊?這溫家主不是最讨厭不守規矩的人嗎,不會為了誰延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