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州,南州玉水。
碧翠山林中的某個山頭。
被雜草灌木掩映的地方有一個山洞。山洞周圍的草葉顫動,好像是被洞穴中的冷風吹拂。但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引起顫動的不是風,而是一雙小孩的手。
手的主人再一次憤怒地拍擊透明的壁壘,但隻引起微風吹動草葉,未曾撼動壁壘半分。
風風知道洞穴的出口被爹娘施了陣法,他不可能靠自己出去。
但是他怎麼能坐等陣法自動解開?!
三天前。
風家難得吃了一頓平靜的晚飯,飯後風愉和北辰鴻客帶着風風散步,不知不覺中風風迷迷糊糊睡着了,風愉抱起他。
再次醒來時,風風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陰冷的洞穴内。
一旁北辰鴻客正在鋪幹草和被褥,風愉在設陣。兩人皆抿緊嘴唇,絞緊雙眉,又有些心不在焉。
難道他們的藏身之處又被發現了?
但這種事情沒有幾十次也有十幾次,以往風愉和北辰鴻客從未露出如此沉重的神情。
“爹,娘,發生什麼了?”
風風的話打斷兩個大人的思緒。
“醒了?”風愉摸摸他的腦袋,笑容溫和,口中說出的話卻讓人心驚肉跳,“沒什麼,我們要去和四方天做個了斷,你這幾天就待在這裡。”
四方天追殺風家已有數年,風愉和北辰鴻客這些年來一直帶着風風在八十一州各地逃亡,今日居然決定做個了斷。
風風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娘。北辰鴻客的神态不像開玩笑。
“不!為什麼這麼突然?!”
風愉取出風家祖傳的寶劍盤桓,掰開風風捏得緊緊的拳頭塞到他手中,而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已經是個小小男子漢了,有淚不輕彈。
風風拿着劍含淚看向他娘,拉住她的袖子。北辰鴻客蹲下來捧起他的臉,親吻他的額頭。
風愉摸摸他的腦袋,道:“很抱歉不能參加你的及冠禮,我提前為你取的字,你還記得吧?随肆。我原本想的是……抱歉。等風頭過了,你就去零州找月家,他們是爹娘的朋友,他們會照顧你的。”
說罷,風愉塞給風風一張傳送符。他已設定好傳送目的地。
“不,不要!……為什麼?!”
北辰鴻客和眼淚汪汪、隻有十二歲的兒子對視,心中不忍,最終一咬牙抽走自己的袖子,和風愉一起離開。
風風想要跑出山洞追上他們,卻被突然升起的陣法攔住,跌倒在地。
他爬起來拼命拍擊陣法,“爹!!!娘!!!”
聲音驚起山林間歸巢的鳥雀。
……但也隻是驚起鳥雀。
這對父母聽見兒子的哭喊淚流滿面,想要快步離開。但一個念頭忽而貫穿他們的腦海:如若沒有意外,這次回頭将是他們最後一眼……
此時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四方天的修士正在在各地搜尋風家人的下落,鬧得人心惶惶,被追殺的一家三口,正在荒山明月下含淚相望,希望時間永遠暫停在這一刻。
月光微弱,他們看不清彼此面容。
眼淚若火,是這漫漫黑夜的小小光明,也燙得人不敢直視。
風愉和北辰鴻客覺得自己的雙腿好似有千斤重,沉得他們擡不起腿。但他們搶在風風哭喊下一聲爹娘前匆匆跑遠,消失在山林的小路中。
時間回到此刻。
風風看見被他随意丢在一旁的盤桓,心中一動,撿起盤桓,氣沉丹田,随後握住盤桓再一次聚力,砍向陣法!
但是他什麼都沒砍到——
陣法竟已失效消失。
他心中一慌,連忙收拾好東西跑出洞穴。
山洞位于深山之中,風風花費兩日的時間才跑到最近的小鎮。
——這正是他和爹娘一周前呆過的地方。小鎮鮮為人知,但此刻不知為何處處都是四方天的修士。
修士們皆神色冷峻,步伐匆匆,似乎是在周圍搜查尋找什麼。
他連忙蹲下身躲到一堆雜物後。
一個修士匆匆跑過地攤,踢到賣菜女的蘿蔔。蘿蔔骨碌碌滾到另一修士的腳邊,修士不耐煩地把蘿蔔踢到一邊。
原本白淨完好的蘿蔔瞬間沾滿灰塵,于磕碰中流出汁水。
賣菜女憤怒起身叉腰,用一口水鄉軟語罵人:“你眼睛壞了呐!”
兩個修士卻沒有理會她。
周圍的其他居民見她還要發火,連忙安撫賣菜女,讓她别和四方天的人起沖突,小心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