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袖先跟張幼賢解釋為什麼房契地契上落得都是老丐的名字,聽得張幼賢又氣又無語。
然後她又看向青禾:“你孤家寡人一個,放外面阿奶他們肯定也不放心!以後若是能找回親眷,他們過得不好,你也有個容身之地給他們;他們過得滋潤,咱也不能被人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看輕了。”
青禾不自在地轉過臉,室内的昏暗擋住他眼眶的澀意。
張幼賢:“那也不能這麼分,你太吃虧。”
鐘袖哼了哼:“我像吃虧的人?我這處宅子比你們倆的都大,還是前頭那個富商花重金給家裡子嗣收拾的,真算起來,可能你們倆的宅子加起來都貴。”
青禾直接将契書揣懷裡,但就是不肯看鐘袖:“我以後給你打理鋪子,分紅從這次的差額裡扣。”
張幼賢也連忙點頭:“我等會兒就把這些算清楚,差你的我給你當賬房還!”
鐘袖一腳踢在床腿上:“青禾也就罷了,你一個要當官的人瞎起什麼哄,也不怕将來被同僚參一本。”
張幼賢嘴巴動了動,終究沒再一時頭腦發熱說什麼。
住在木家村很好,跟大家一起生活也很好。
但這世道,誰不想有個安穩的地方落腳,有個地方紮根?
鐘袖把什麼都替他們考慮了,再多說隻是傷感情。
不管是逃難時的庇護,還是後來的一樁樁一件件,她每次都沖在最前頭,這些恩情早就還不完了……
夜裡,張幼賢把房契和地契交給阿爺,眼神閃躲:“阿爺,要不您幫我給鐘袖下聘吧?”
老丐顫抖的手握着契書,聞言從震驚中猛地擡頭:“做人怎可如此恩将仇報?”
張幼賢:“?”
老丐:“她性子豁達,雖有些小毛病但瑕不掩瑜,你若将她困于後宅,可問過她是否願意?”
張幼賢:“……”
問過了,還被拒絕了。
“你若待她真有男女之情,阿爺舍了這把老臉也會到鐘家替你求娶,若隻是想着報恩,趁早歇下這心思,否則别怪我将你逐出家門!”
張幼賢:“兩者有何不同?反正我會對她好的。”
老丐惱怒,而後又一聲長歎,認真道:“是我疏忽,沒來得及教導你何謂男女之情。但賢哥兒,不管鐘袖将來能不能看上你,也不管你這一生能站到何等高處,你都得念着鐘家的恩情。”
他比自家孫子更能看清這一路走來的不易,掰碎了給張幼賢講其中牽扯和風險,也讓張幼賢明白鐘袖對于他們這一群老弱病殘的意義。
這邊老丐教孫,隔壁青禾輾轉難眠。
半晌他又爬起來,借着月色将契書拿出來反複查看。
屬于他的房子,他的土地。
再不會有人敢擅自闖入他的房間淩.辱踐踏,他也再不用為了一口吃的卑躬屈膝……
想起幾乎已經被遺忘的往事,冷情如他,還是任由兩滴眼淚落在契書上,氤氲出印記。
鐘袖無事一身輕,順了個好覺起床,伸着懶腰出門洗漱。
聽見房門的動靜,回頭就見穿戴整齊的老丐走出來。
“要出門啊!”
老丐眼神複雜地看着她,招手讓人過來。
鐘袖不明所以走到他跟前。
“你是不是過幾日要回村裡?”
鐘袖點頭:“這邊的事情都已經了結,阿奶他們幾個在村裡我不放心。”
而且先生得回去治病,她也必須跟着。
老丐:“那我到時候跟你回去一趟。”
“啥意思?”
怎麼聽着像是不打算在木家村多待?
老丐:“我打算這次回去辭了村裡私塾的活計,帶褞哥兒來京城讀書。”
鐘袖瞬間睜大眼睛:“褞哥兒可以?哪家書院?可有把握?”
原地轉了兩圈,鐘袖興奮地抓住老丐的胳膊,不确定地問:“褞哥兒真能來京城讀書?跟不上人家怎麼辦,會被書院退回不?”
老丐另一隻手拍拍她的腦袋:“放心吧!”
兩人來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老丐:“褞哥兒那孩子聰慧,但吃虧在啟蒙晚,我原想着在木家村再帶他幾年,誰知你們三人動作這麼快已經在京城站穩腳跟。”
房子買在京城,那說明鐘袖也是打算以後将家人都搬到京城來住。
“既如此,老夫便應了故友之邀,去無悔書院任教,也能就近盯着賢哥兒和褞哥兒兩人讀書。”
鐘袖哪有不應的道理,她腦瓜轉的飛快:“賢哥兒跟你說房子的事兒了吧?我看不如讓阿奶她們秋收後也都搬過來,木家村的地也不多,到時候直接賣給村裡人,咱們以後就在京裡生活!”
到時候裙姐兒和宋枝能幫忙打理鋪子,章六就來這兒幫他管着莊子,阿奶想怎麼生活都能按她心意,她和青禾做生意也更方便些。
至于金陽城的莊子,找個妥帖的人跟趙管家作伴,她隻要每年檢查對賬就行!
秋收倒是不遠,但她顧慮另一件事。
先生在木家村治病養傷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