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來是客,你這孩子——”鐘李氏訓人的話沒說完,章六狗腿地打斷:“嬸子,這活兒我能幹!您要是太客氣,那咱…我在這兒住着也不舒坦!”
宋枝攥着鐘裙的手跟着點頭。
“那行,家裡就辛苦你們,需要啥你們也别客氣!”
鐘袖等人分開去忙,翹腿眯眼看章六。
“小祖宗,咋…咋了?”
鐘袖:“你這是強行給自己漲輩分啊!”
“她喊你六哥,你喊她阿奶嬸子…啧……”青禾陰陽怪氣地走過來,雙手環抱,沖鐘袖挑眉:“小祖宗?”
鐘袖:“……”
割地賠款,以勞償債後,鐘袖皮笑肉不笑地扭頭:“六哥,要是從你這兒讓阿奶聽到什麼,我的刀怕是要忍不住了!”
章六捧着自己縮水的肚子沖進竈間。
家裡的地并不算多,去年鐘李氏帶着家裡人已經将那幾畝田收拾了大概,眼下要春耕,地裡還需要再精心收拾一遍。青禾跟張幼賢以前應該都沒下過地,一忙起來,他倆加起來還不如鐘袖和那頭青驢幹的快,更不用說鐘李氏。
勞力不夠,剩下的更是老的老,小的小,哪怕他們不忙的時候都主動過來幫忙進度也不快,鐘李氏為此急的嘴上長滿了燎泡。
天不亮起床開始忙活,摸着夜色回來的時候,鐘袖等人累的指尖都不想動。
宋枝早就燒了水給他們用,交代完後體貼地端水進屋準備幫趴在椅子上的鐘袖擦洗。
鐘袖艱難地擡起胳膊從她手裡抽出帕子,還流氓似地勾了下宋枝的下巴:“幸好我不是個男子,不然哪兒扛得住你這般的溫柔體貼!”
宋枝被她皮地紅了臉:“我就是看你這兩天太累…我那天過去半日就把手腳磨了泡!”
“是啊,種地太難了!”
鐘家以前也種地,不過那時候有爹娘有叔伯嬸子,家裡基本上用不着老人孩子在地裡受累,鐘袖雖然也跟着幫忙,但是像翻撿土地這樣的重活累活她還沒幹過幾次。
抹了把臉,她撐着雙腿準備去後面方便,路過青禾屋子的時候,恰好聽見裡面斯哈的痛呼聲,她沒忍住從半開的窗戶上朝裡看。
青禾跟張幼賢兩人并排坐在炕上,雙腿用條凳撐着。褞哥兒扭臉舉油燈的動作下,章六手裡的長針銀光閃閃。
“别喊别喊,還剩倆就挑破了!”
張幼賢:“這也太疼了!”
“欸…你們都是些沒吃過苦的,那真正的莊稼把式手腳都有厚繭,膀子上的肉也瓷實,你們頭回幹,可不得遭點罪麼!”
青禾睜開眼睛挑眉看他:“六哥怎麼知道我們是頭回?”
“嘿!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呐?我進宮前兒家裡也是地裡刨食的,農人費腳,所以大多數人腳掌寬大。可你瞧你倆這!幼賢兄弟通身文墨氣就不提了,你這骨趾修長勁瘦,一看就是不常幹重活的人!”
鐘褞在一旁拿着油燈湊近,好奇地問:“不讀書不下地,那還能做什麼?”
章六嘿了一聲,手上動作不停,把張幼賢那隻腳底上的最後兩個燎泡挑破,換了隻腳的同時答道:“那可多了去了!士農工商你聽說過吧,除了農,其他哪個做不得!你沒見過達官顯貴,那見過地主老财沒?他們家裡的田都是佃給村裡的百姓,或者招些長工短工給他侍弄,自己也就幹個巡視檢查的活計。”
咔哒!
一聲脆響驚動屋裡四人,等他們齊齊扭頭,隻看見還在晃動的半扇窗戶。
剛掀開被子準備躺下的丐爺被嘭嘭拍門聲打斷動作,等他将門打開,鐘袖直接将人給拽了出來:“老丐,你知道那些有很多田地的人具體是怎麼種田的不?”
“用錢種的!”老丐沒好氣地扯回險些被她拽下去的外袍。
鐘袖挨怼也不生氣,狗腿地給他拍了拍方才抓過的地方,虛心求教:“具體點兒!”
老丐哼了聲,直到她的驢脾氣,要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今兒怕是睡不成了,便道:“有底蘊的通常會自己養些人用來耕種,所謂養人就是簽了身契,專門伺候田畝瓜果的。另一些人則會和佃農合作,也就是将田地租賃給那些沒有土地,或者家中土地不多的人家,定好怎麼分收成,兩方都願意,簽契合作即可。”
“像那種跟佃農合作的,一般主人家收幾成?”鐘袖雙眼晶亮。
老丐狐疑地看她:“你問這個做什麼?難不成家裡這一畝三分地你還想佃給别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