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逃難至今,腦袋裡不乏小聰明,而且一身銅皮鐵骨和下作手段怎麼看都不像個良善的,會因為怕挨揍就拒絕偷雞摸狗?
隻是她不願而已。
現在,比起直接将人弄死,他更想知道她怎麼把廢紙變成黃金。
樓鏡輕哼了聲将茶盞放下:“時間不早了。”
李江青正纏着剛進來的長忠打探鐘袖和章六的消息,聞言:“那你先回,我今晚在這兒留宿。”
樓鏡:“想在宮中過夜?也成,我讓刑房的人辛苦下,來給你個痛快。”
李江青猛地夾緊雙腿,捂住重要位置:“這玩笑有點過!”
樓鏡将目光轉向平安:“你明日要出宮辦差,不睡等死?”
三星山居外,章六踉跄小跑着追上鐘袖。
他是想掙點兒小錢,但沒想把命搭進去啊!
“鐘姑娘,這回你得救救我。”
鐘袖煩他:“我都泥菩薩過河了,怎麼撈你?”
要不是因為他,哪來這麼多事兒!
“你就是活菩薩,鐘姑娘!鐘姑娘,你既然敢應,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鐘袖停下來:“一切聽我的?”
“聽您的。”
“那你按照咱們原先說的繼續開賭盤,不過現在加一條——樓掌印筆墨,一字可在你這兒抵十兩銀!”
章六:“你這是讓我在宮裡放印子!”
被抓到那也是個死!
鐘袖實在看不上他這前怕狼後怕虎的勁兒:“咱們算是奉令撈銀,有事兒樓掌印頂着,你怕什麼?”
*
京城最大的雲來酒樓,說書先生坐在台子上繪聲繪色,品茗聽故事的公子小姐言笑晏晏。
小二端着客人新添的菜肴在桌案間穿行,路過角落處,嫌棄地甩了下肩膀上的抹布。
“掌櫃的,那姑娘一壺茶坐一天,真的不管?”
撥弄算盤的掌櫃頭也不擡:“店裡生意都成什麼樣子了,你還嫌棄生意上門?去去去!”
小二悻悻走開。
說書先生正好結束一段,鐘袖聽的意猶未盡。
她近來每日跟着市買司采買的宮人門天不亮出皇宮,茶樓酒肆到處鑽,京城的八街九巷被她逛了個遍。
可即便她再精打細算,腰間的荷包仍日漸消瘦。
“說書的,江陵舊事還沒講完,你真不打算再講一段?講好了本小姐重重有賞!”
說書人:“故事結束在有情人終成眷屬處已是極好,小姐何必糾結之後如何?”
酒樓裡又上演了每日一次的無意義争論,樂此不疲。
說書先生也是個妙人,任公子小姐們如何蠱惑,每天都有下一段精彩的故事進行,吊足了人胃口,讓人隻能日日來此。
鐘袖聽着酒樓的紛雜悄然起身離去。
隻是剛一進宮門就被平安攔住:“老祖宗要見你。”
恰逢春日,皇宮裡處處花團錦簇,三省山居的空曠寂寥多少顯得格格不入。
鐘袖捅了捅平安的後背:“你最近怎麼瘦的這樣厲害?”
平安臉色一白,彎腰幹嘔半晌,眼眶都紅了。
鐘袖見狀忙高舉雙手:“我不問了,你别哭。”
“誰哭了!咱家是因為最近長身體!”
鐘袖睜着眼睛聽他胡扯:“長身體更要多吃點兒,你這樣的我現在能一拳頭揍倆!”
平安氣的當即就要跟她比劃,卻聽房内有人清冷喚人。
“進來。”
平安幸災樂禍地擡高了下巴,努嘴朝她示意。
鐘袖硬着頭皮推開房門,本以為又會見到一個高高在上,威勢逼人的樓掌印,擡眼間卻隻見一身天青色直裰的勁瘦側影。
幹淨的臉部輪廓,眼尾微翹,因為彎着腰,直裰貼緊後背,流暢的線條蜿蜒而下,踩着雙梁鞋的長腿隐約可見形狀。
果然是能把青禾比下去的小白臉子啊……
“咱家好看麼?”
“好看。”
鐘袖:“……”讓你耽于美色,活該你死!
“樓掌印,你聽我解釋。”
樓鏡拿着修剪劍蘭的剪刀,笑得陰險:“是咱家的臉好看,還是宮外酒樓茶肆的少爺公子們更讓你賞心?”
鐘袖心裡咯噔一聲。
樓鏡表情轉瞬驟變:“那是因為咱家給了你一年之期,所以才讓你有時間拿着咱家的令牌天天到宮外鬼混?”
鐘袖指天發誓:“掌印誤會了!我最近在那些地方出沒,真的是為了将您交代的事情辦好!”
“咱家聽你狡辯。”
鐘袖:“行軍打仗還得先摸清敵人情況呢,咱們這麼大買賣,可不得多花些心思!”
樓鏡将剪刀放下,到盆架前淨手。
鐘袖很有顔色地幫他取了擦手的布巾,隻是遞過去時不小心碰到了樓鏡的手背,指尖被涼的一顫。
樓鏡慢條斯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斜睨走神的鐘袖:“倒是咱家見識少了?”
鐘袖不敢反駁。
樓鏡将冰涼的手指點在她的眉心間,寒涼入骨,冷意侵襲。
“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章六在宮内聚衆賭博,你們兩個莫不是當咱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