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這位方大人也是個巧人,本職做着府衙經曆,平日卻時常遊走于街巷裡坊,還見不得誰家買賣虧損,因而多與尋常商販出主意,深得商販推崇。
那田莊劃撥與方大人前不過是一普通農莊,莊頭每年能與主家二百石糧,方大人接手之後卻覺那一百二十畝地隻種糧食屬實浪費,便先退了六十畝地種下牧草,打西原引進兩百頭牛犢,最終養活了一百六十來頭乳牛。
起初這乳牛産量并不高,方大人便隻叫城中富戶以八百文一斤的價格買去試喝,之後方大人又将餘下六十畝地全改作牧場,自此牛乳産量劇增,價格降至半錢銀子一壺。
一壺牛乳約摸兩斤重,算來便是尋常百姓家也喝得起,而牛乳有強身健體之效,府城往來者隻要嘗過滋味,無不贊歎方大人慷慨、聰敏。
“如此說來,府城确是不缺牛乳供給?”
“是也,牛乳暢銷,方大人府上并不會日日備下許多,娘子若想每日飲用新鮮牛乳,自可去善安坊方府尋方夫人協定,屆時會有莊上的長工與娘子配送,量多量少皆可。”
瑛娘點頭記下,又問:“除了牛乳,府城可還有别的稀罕事物?”
“别的麼……不知城中兩處莊園于娘子而言可算稀罕?”
“且說來聽聽。”
駿陽府遠眺可及山水。
南門往外三十裡即夕山,但城中富戶不好舟車勞頓,又多畏于夕山險況,便有一老太公傾全族之力于駿陽府城界内開辟出一座莊園,賦名東甯園,又築登高台,以登高望山慰藉。
東甯園中倒也不止登高台一處稀奇,經年之久,園中移栽了諸多奇花異草,城中權貴、富戶每逢喜事便好與東甯園主賃了園子來待客,加之東甯園與府學隻隔了一道華林門,久而久之,這東甯園自也成了駿陽府一大盛景。
而另一莊園名曰浣花苑,坐落于坊市與北門城牆之間,是先公主斥巨資打造的皇家園林。
自當今那位登頂之後,這浣花苑便作行宮之用,隻是當今繼位時日尚短,眼下莊園隻待閑置,平日為官奴看管,至今僅有知府借用出入。
“東甯園借用一回需與園主多少租金?”
“一回就得一百兩,且隻與租客三日布置、開席,宴後自有園主着人灑掃。”
“如此倒也便利。”
“是也!是也!聽說這東甯園已經預訂至明年中秋,近乎每隔一旬就有喜宴承辦,可想而知,這東甯園多叫權貴富戶歡喜。”
引路人說得口幹舌燥,瑛娘與他倒了一杯水,待他歇過一口氣才又接着問其他。
“不知府城周邊田莊可有種植鮮果的果園?”
“自然是有的!咱們駿陽府平日可不缺鮮果子吃,眼下正值柑橘豐收之季,娘子若是需用,自可與福安坊林府議價購得,待得三月裡林府還有春杏,五月裡也有蜜桃。”
“再就是秦同知秦大人家,秦家商行常年行走于西原,每年夏時都會打西原運回寒瓜、蜜瓜與葡萄,雖價高,但勝在味美,每年僅西原來的鮮果就能叫秦家大賺一筆!可惜西原地處偏遠,聽秦家商行商隊押運說,這一路來損耗的鮮果都占總數八成,屬實可惜!不過秦家每年秋末還能出一批柿子,那果子甜得很,吃着也是不錯。”
“而九月、十月裡城頭最多見的便是周邊農戶打夕山采摘來的漿果了,咱雖不知那漿果都是什麼名兒,總歸能吃,吃着也覺酸甜可口,花上幾文錢就能叫家中老小甜甜嘴。過了十月,酸橘便陸續出市了,如此也算整年兒都有鮮果吃,哈哈!”
瑛娘确是沒想到秦家商隊能弄回葡萄來。
鮮果不易保存,西原與駿陽府少說相隔千裡,秦家商隊純靠降低車馬速度就想提高存率自然不成。
眼下秦家也算有了“背景”,若是能說服秦彧借機開放硝石限額,她再教秦放以硝制冰,屆時秦家商隊自然能帶回更多的寒瓜與葡萄,她也能背靠商隊多得一些硝石,進而添一筆冰飲的盈收。
不過秦彧秉性怕是不許監守自盜,若實在不能多購硝石,也隻能教秦放罐頭與果幹的制法,繼而擴寬商路。
“今日多謝阿叔與我解疑,勞煩了。”
“這算啥?”
簡單吃過午食,瑛娘又叫阿草多取了十斤江米泡上以備制粉,這才駕車前往善安坊尋方府夫人購買牛乳。
這方府雖挂了府邸牌匾,實際隻是一座一進的獨院,府中也無成群的仆人,隻一二十幾歲的梳頭婢女為瑛娘引路。
待得見到方夫人,無需瑛娘多言,方夫人便叫婢女取了兩壺今日的鮮乳來,又親手寫下契書,自二月起每日辰時末着長工送兩壺當日鮮乳及延興街小食鋪,每日結銀與長工即可。
這方夫人也是位奇人。
不怕瑛娘哪日突然不要鮮乳,隻待瑛娘給了今日結銀,又于契書按下指印,便神色淡淡催瑛娘離去。
瑛娘本也有别的安排,自然不多介意,駕車一路尋至福安坊林府,與林府管家一番話語往來,又花三兩銀買得三十來斤柑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