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你得空去一趟舅爺家,叫他們幫忙打聽誰家賣糧,若有,便幫我多買些來。舂好的稻米一百石,按從前糧店六百文一石的售價來算,曬好的麥也要一百石,照樣按糧店售價,算三百六十文一石。另外,奶再去秦老爺家問問今年能不能舍出十石江米,無需賤價,還按昨年十文一斤的價格來算。”
“三哥認得章叔,明日有三叔在,你便先停了面攤子的活計,找章叔陪你去藥鋪幫我買十份藥包,需得一百三十兩,一會兒我取了來給你。”
“爹,四叔,回頭你們進城買番薯,也幫我帶上兩千斤。”
聽得瑛娘說完,一家子都陷入了沉默。
無他,實在量大,一時半會兒也算不過來。
徐氏先回了神,倒吸一口涼氣,剛要說她便見汪木匠目光沉沉,當即意識到不對,怔怔然閉上了嘴。
其他幾房的也陸續回過神來,卻才知道瑛娘手頭竟攢了恁多銀錢。
“瑛娘不若把錢留着到城頭置辦鋪子?買恁多糧食作甚?家裡的也緊夠吃了。”
“是啊!恁多糧存也存不住,難道你是打算轉道做糧食買賣?”
“胡道啥?瑛娘出的價像是要做糧食買賣麼!”
“那……那是怎麼的……”
瑛娘不經意與汪木匠視線相對,爺孫二人心頭皆是沉重,默契之下無聲略過了家小的問題。
隻盼是他們多想了罷!
增稅如愁雲壓頂,但各家兒的日子還得過下去。
因着瑛娘需求頗多,村頭倒是沒得那般發愁的空閑了,蓋是有閑的便都結伴上了山去。
老汪家的自然也沒閑着,該做的營生還得做,汪木匠則暗地注意着哪家的田地沒動靜,徐氏也趕着忙去了上灣村替瑛娘辦事。
瑛娘也不好閑。
先頭種下的胡麻該得收了,這事兒沒得人手幫襯,瑛娘便與雲氏協作,趕忙割來曬幹,好懸趕在汪辰大喜日前給收進了糧袋。
男子娶妻乃人生三大喜。
汪辰的婚事先頭早定好了如何辦,索性瑛娘交代的事兒一時也急不來,汪木匠和徐氏便也停了手頭的事兒,好叫新過門的方氏知曉長輩重視。
方氏雖嬌養,卻不難相處,更何況早有瑛娘與之往來,方氏也未覺難恰,不出兩日便與家小處得自然。
隻是瑛娘的事兒眼下卻不好與她細說,本意叫她多耍幾日的徐氏隻得撺掇瑛娘把前頭做好的口脂全給了方氏,叫她日日跟着汪辰去城頭,好過在家碰着什麼,倒叫他們不好解釋。
瑛娘哭笑不得,索性徐氏和陳氏皆是如此,她便也點頭由她們去了。
“爺奶的事兒打聽得如何了?”
“這兩日聽着有兩家要賣地的,一畝六貫錢,隻他兩家地不算肥,今年畝産才将将三百,來年怕是更差,得養養才追得上肥。”
“上灣村賣糧的不多,不過你舅爺去其他村頭打聽了,百來石也是買得來的,但這糧太多,怎麼運來才不會叫村頭的胡道?秦老爺那頭也問過了,說是能舍,看咱家哪日方便,他差人送來就是。”
瑛娘聽過,幹脆拿了銀錢與兩老口,道:“阿爺先幫我把地買下,回頭我再拿地契去縣衙戶所登記入冊。奶這頭,叫秦老爺過幾日再幫忙把江米送到家來,回頭我再做打算。至于舅爺幫忙收的糧,就先堆在舅爺家裡頭,待我月底去城頭送東西,租個院子,再叫騾車去舅爺家拉。”
兩老口沒得話好說,隻得照着瑛娘教的辦。
村人之間典地倒也不麻煩,自有村正開具證明,拿了地契自可去戶所入冊,汪木匠拿了錢便找去那兩家買來了地,帶了一籠點心,便叫村正幫忙隻寫了汪氏,沒叫他們知曉地是瑛娘買的。
秦老爺那頭也是爽快,得了信兒便連着徐氏一車送了回來,還叫徐氏帶了昨年允諾的五十斤柿子。
“……”
瑛娘還真忘了屋裡放得窖存柿子的醋壇子了!
釀柿子醋,柿子窖存一年出霜,摘荻花置窖桶開塞濾酸液,鎮過之後便能裝壇封口,以待日後取用。
柿子醋酸中帶着果香,佐以其他口味皆能增香,可惜昨年四十斤柿子攏共出了這麼一壇十斤,回頭還得與秦老爺家兩斤、章文德兩斤,能叫自家留着吃的卻是不多了。
好在今年又得了五十斤柿子,洗洗窖上,來年成醋便不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