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集便是方屠戶的肉鋪，眼下忙得很，瑛娘便懶得去打招呼，一路行至内裡，見攤位有序，來往者自能随意挑選，熱鬧處還有役卒巡護，心頭對豐縣衙署的能力也有了新的認知。

聽聞如今豐縣縣令乃公主家令出身，自公主祿地分撥，他便得了恩典脫籍科考，得當年恩科首榜紅名，自請為公主祿地下屬地縣令。

縣令有能力，豐縣居衆日子也好過。

瑛娘略過典糧的農戶不看，一路逛來，倒是瞧見了幾樣稀罕物。

一為胡麻，一為落花生，還有打夕山摘來的漿果、猕猴桃、炮制過的野豬皮、編織細密的竹編篩。

胡麻和落花生做吃食、佐料都很不錯，也能用以榨油，可惜賣這兩樣的是城頭的居民，隻在自家院子裡随意栽種了些，攏共收了十斤芝麻、二十斤落花生，叫瑛娘花了二百六十文包圓了去。

漿果、猕猴桃、豬皮、竹編篩則都是夕山獵戶帶來典換糧食、糖、鹽及布匹的，瑛娘花二十買了漿果，四十文買了猕猴桃，又花三十五文買了兩個一尺半寬竹編篩，才與獵戶聊起了别的。

“下回可能打些猕猴桃藤來？我論斤與你買，兩斤并作一文錢。”

猕猴桃乃夕山較深處才可見的野果，獵戶不懂那藤能作何用，倒是勸了一句，“那藤插不活，你若愛吃這桃，下回我多摘些來就是。”

“桃藤能作它用，阿叔隻管打來就是。”

“成吧，那……我哪日來？又打哪兒找你去？”

瑛娘心知這獵戶是怕自己要了東西卻不買，索性給了十文做定金，“我七月下旬會來，若日子不巧沒碰上面，阿叔可去東市檔口的面攤子找汪辰，他自會幫我結錢給阿叔。”

獵戶這才笑呵呵應下。

“對了，阿叔這竹編篩是自家做的麼？”

“是我媳婦兒的弟弟閑時編的，用着倒是比尋常的篩子更好使。”

這竹編篩并非整根兒竹條編織，而是撕了竹筋取竹絲編織，所以其孔細密，可篩粉絨。

此前瑛娘所制常需過篩，為保粉末細膩，需得反複多次才成，有了這篩，起碼篩取粉末時無需再費更多時間。

而瑛娘打聽竹編篩出處，卻是為着與人定制抄紙竹簾。

尋常細篩難以抄紙，瑛娘本以為外頭的普通匠人做不來這等精細的工具，結果能人輩出，倒是獵戶家自個兒用的都是這般好物。

“阿叔送猕猴桃藤時不若叫上另一位阿叔一起，我有東西想托那位阿叔幫忙做。”

獵戶卻面露難色，半晌才道娘家弟弟有些不方便，“我那弟弟看得懂圖紙，小娘子可有圖紙叫我弟弟照着做？”

圖紙瑛娘會畫。

可她制紙隻為便利生活，沒那擾亂紙業市場的雄心，抄紙竹簾的圖紙一旦洩露出去，叫掌着制紙方子的權貴知曉，卻是不好解釋了。

搞不好九族全誅，得不償失。

倒是難辦了。

因着停留這許久，章文德也拿了獵戶炮制的豬皮子細看，索性也買了，準備拿回去叫人做成皮囊子用。

眼下見瑛娘與獵戶陷入難調的局面，他免不得插話，“這曾獵戶我還算熟，他小舅兄也放了東西在我那處代銷，那圖紙可是不能洩露？不若我與你們作保？”

可瑛娘也不能與他直言自己要做的東西是紙，隻搖了搖頭，打消了與獵戶詳談的念頭。

“那這農集裡頭，瑛娘可還有想買的？”

瑛娘笑着搖了搖頭，隻道：“我想再去驢市看看。”

“想買驢？”

“對。”

但瑛娘想買的卻不是那等勞力驢。

受豬皮子啟發，她才想起阿膠是驢皮熬制的。

阿膠雖不至于多養人，但于身體虧空者而言，補個三四分也算不錯。

隻是純阿膠單吃也不爽口，所以瑛娘打算直接加紅棗、胡麻、山核桃合鍋炒制成阿膠糕，平日無事，家中女眷偶爾吃上一片也算溫補。

章文德一聽便知她要熬阿膠，隻是驢市隻賣勞力牛、驢、騾，那等病老待宰的通常都是官府回收，可沒得叫普通人随意買去吃的便宜。

“你若想熬阿膠，最好是與獵戶買野驢，隻是野驢不多見，那曾獵戶前兩年倒是賣過一回，可這兩年也沒見着别的動靜。要麼去藥房買炮制好的，就是不知價格如何。”

藥鋪炮制的驢皮自然也是熬膠入藥的，尋常去買價格肯定低不了，不過自個兒吃的東西，貴些也就貴些，索性再買些後頭要用的東西，一并買來指不定還能得些讓利。

“多謝章叔，回頭熬好了，與你一些送嬸嬸吃。”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