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質顔料,加膠調和更易入畫。
但眼下沒得膠水,瑛娘便叫掌櫃弄了些清水,點了幾滴調和顔料。
掌櫃也曾讀過幾年書,書、畫也算有所涉獵,聽得瑛娘建議,便取了紙筆來,以指腹點水調和顔料作畫。
指腹甫一接觸顔料,掌櫃便知瑛娘拿來的這些顔料遠比書肆售賣的質地要細膩許多,再看成畫色彩自然,濃淡可随心定,當是比得府城賣的。
掌櫃滿意地收了筆,心頭約摸有了章程,便與瑛娘笑道:“小娘子家中确是能人不少。聽你先頭說來,這些個顔料都是植株所制?可還有其他顔色?”
他這話問得直白。
瑛娘心知這位掌櫃與商行的關系比她之前料想的更為緊密,也生了棄得書肆直接與他合作的念頭,隻如實道:“這五色顔料分别以艾草、茜草、蓼藍、栀子為原料,平日極為常見。其他色彩自也能制得,且礦制顔料更比植株顔料豐富,隻是奇礦難尋,家裡頭眼下實在沒那底氣和本錢從外頭買礦來制,便隻以植株取彩制得顔料,待日後有緣拾得奇礦,再制來供給那般不至于辱沒珍奇的大家。”
物以奇為貴,價以稀更高。
掌櫃觀得瑛娘詞句清晰、談吐自然,倒是推翻了先頭隻當她被家裡養得外向的看法,目光不自覺帶了些欣賞,點頭附和:“該是如此。”
于此同時,掌櫃也在心頭盤算着如何才能将瑛娘說服,把這顔料的買賣也接過手。
他雖隻管着東市雜貨,因着時常尋得稀罕物與商行往來,平日素來叫東家信重,眼下香露算得一筆,若能把這顔料也談下來,來日指不定也能去商行帶一支商隊往外去闖闖。
“書肆那頭确行代銷之事。但書肆隻做豐縣學子的生意,潭徽書院雖有三百學子,真正能用得顔料的卻不過百。依我所見,小娘子不如将這顔料也與我代銷,或能獲利更豐。”
瑛娘自然知道書肆那頭給不出多好的價,聽得掌櫃一提,便作微赫,支吾着說了實話,“與書肆代銷,卻是為着方便來日家中制了墨好賣。”
“……你家裡頭還有會制墨的?”
瑛娘咧着嘴無聲笑了笑,算作默認了。
掌櫃心頭服氣,才将瑛娘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觀她雖身着棉絹,絹色卻極為均勻,不似那等尋常家庭自個兒浸了染液做面的樣子,不禁失笑道:“倒是我眼拙了。書墨确是我無法匹及的買賣,不過還是□□,書肆代銷怕是賣不出多少,你家若做了多的顔料,不如分出一些與我。”
“掌櫃可願與我透露書肆那頭約摸能銷多少?我再算算家中一年能出的量,才好決定。”
書肆那頭賬目不算隐秘,有心一查便知。
掌櫃為人本也算得正直,估算過顔料市價、書肆來往者數目,便與瑛娘推心置腹,道:“你這顔料比書肆現銷的要好上許多,若書肆代銷,必定給你低價,再高價售出。如此一來,多半更多賣與家中富裕的學子,但書院學子喜作畫者不多數,算來……書肆代銷,一年頂多能賣百來扣。”
“啊……”
掌櫃一瞧瑛娘面色便知他賭對了,繼而追道:“若你家中同意,各色賣與書肆二十扣即可,餘下的與我往府城代銷,便是各色上千數也賣得脫。來日墨成,拿來與我看過,若出墨成色好,我也能說服東家幫你銷去府城或更繁華之地。”
瑛娘蹙着眉沉默半晌,期間時不時看向掌櫃,似心中有了決定,才道:“掌櫃若能幫忙銷墨,家中所制顔料盡數交由掌櫃代銷也未嘗不可,隻是不知掌櫃出價幾何?”
書肆顔料一扣一兩五錢銀,但其中利益如何,無論掌櫃、瑛娘都大概算得來數,而瑛娘拿來的顔料質地更好,掌櫃屬意,算得一扣九錢銀。
瑛娘聽罷卻搖了搖頭,“艾草賤價,其色隻得九錢銀我也無甚可說,但茜草出千紅,栀黃也算明媚,蓼藍花青更是以藍概青可着青山綠水,且一年到頭來,艾綠能出千把扣,茜紅、栀黃、花青卻隻能得三百扣,若如掌櫃所言價格,家中長輩是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當下而言,一錢銀足夠城中五口之家月餘的開銷,但生意往來中一錢銀卻不值當什麼,因而,隻待瑛娘說過,掌櫃便将價格提了一錢。
瑛娘也滿意,當即笑着應下,“艾綠不宜多銷,若掌櫃覺得合适,便定下每年四月下旬出艾綠、茜紅、栀黃各三百,十月下旬再出三百花青。”
掌櫃不了解植株采用應當何季,聞言有些遺憾,“花青卻是十月才能出麼?依我所見,這花青應當最得畫者喜愛。”
“艾綠、蓼藍若不當季,制得顔料色便不正,不過掌櫃也無需煩擾,家中還有昨年所制花青三百數,夠得今年銷出第一批了。”
“甚好!甚好!”
瑛娘也覺得好,取出餘下十五隻胭脂扣,作禮送與掌櫃。
“怎好收你的?”
“掌櫃自可先與他人試試色。隻是昨年所制茜紅出了兩色,掌櫃以為,今年及往後有無必要如此延續?”
“若制兩色,總數亦是三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