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木匠會識些簡單的字,因此這一家子老小也不全是盲流,但畢竟學識有限,教給兒孫也隻能讓他們勉強識識數、算算賬,不至于連交個稅、賣個糧都叫人糊弄。
目光掃及一桌子深思各異的兒孫,汪木匠心如明鏡,拉了徐氏一把,隻叫汪點德來答:“小老二、小老三、小老五、小老六都已經過了讀書的年紀,隻小老九還有來日可期。如今你們二房有自個兒的營生,供個讀書人應也不差,端看你和你媳婦如何想。”
此前,汪點德和林氏可沒想過供孩子讀書,眼下一提,又摸着分來的盈收,便不自覺往汪連學有所成的場面構想。
小老九翻過年才五歲,若是現在開蒙……讀出來該也有望。
若小老九不成,老日大孫兒也能讀,大孫兒不成再盼二孫、小孫……總不能各個都不成。
林氏呼吸一緊,抓着汪點德便要叫他表态。
汪點德自也不是那等傻子,反手握住林氏,便雙眼如炬望向汪木匠和徐氏,“爹、娘,來年春耕後我便送了小老九去開蒙。”
汪木匠扯了個笑,又看其他三房,“咱們家不興分家,小老九讀出來,你們這些叔伯兄弟都能沾光,所以小老九讀一日,公中便出他一半的讀書錢,你們可有意見?”
“沒意見。”
“讀麼!小老九能讀也是好事兒,咱家現在能掙錢,叫小老九讀出來,将來也不怕去城頭開鋪子。”
“二哥二嫂隻管叫小老九安心讀。”
汪木匠滿意地點了點頭,“開蒙拜師得被備禮,老二,老二家的,你們先打聽好哪處的先生好來往,備禮又需得備哪些,待開春辦完瑾娘的婚事,你們便仔細了去備。”
“知道了,爹。”
汪連讀書的事兒拍定,三房租鋪子的打算卻隻能落空。
徐氏歎了口氣,下意識扭頭看瑛娘,卻見她一口一個團圓吃得好是滿足。
“……”
因着秦老爺大方,一氣又送來足足百斤糯米,先頭徐氏買來做糖剩下的那三十來斤,便叫瑛娘全磨了粉。
三十斤糯米出了三十斤糯米粉,瑛娘取了六斤和成面,包上炒熟的芝麻、花生、少許豬油,足足出了三百個大小近同的團圓來,剩下的再存備今後做着吃。
這團圓不可久放,瑛娘便支使徐氏給秦家送了五十個,給舅爺家送了百來個,剩下一百五全叫她一鍋煮了端上桌。
家裡十九張嘴,這一百五十顆團圓也能吃完,但這用料金貴,徐氏隻覺吃一口都跟吃錢似的,噎人。
“……瑛娘,小老九來年就去讀書了……你覺得如何?”
“嗯?”瑛娘未明其意,擡頭瞄了一眼也正吸溜着吃團圓的汪連,“讀書好啊,弟弟這年紀讀書正好。”
“嗯……那你瞧着,你五哥六哥是不是也得做些什麼?總不能見天兒往那山頭去?”
“奶!”
汪文、汪武這倆月也都沒閑着,逮來的兔子、野雞也足足賣了兩貫餘,便是他們八個小子分,一人也分得了二百五十七文,加之瑛娘還與他們做了一門買賣,曬幹的栀子二百五十斤,曬幹的茜草根八百斤,如此一算,一人又得四十來文。
因此,兩兄弟都沒覺得那山頭有何上不得。
“你們幾個小子也是運道好,若遇了荒年,仔細那山裡頭的大蟲跑出來吃人!”
“咱們這兒怎麼可能荒?再說,我們也沒往那深山去,都是時刻注意動靜的。”
徐氏還是不允,隻叫他們安生在家待着,等開春了好給瑾娘送嫁。
“等瑾娘的事兒辦完了再說,瑛娘也把事兒往心頭記一記,好叫你五哥六哥做門正經營生。”
“……”兩兄弟拗不過,隻得埋着頭與那團圓較勁。
瑛娘心裡倒是約摸有了打算,但眼下不好提,提了這兩兄弟一時半會兒也做不來。
還是待得瑾娘嫁了再做打算。
“對了奶,年後二叔、四叔也不必日日與我結算盈收了,就按舅爺家的,每月記一筆總盈收,月尾該分我多少便分多少。”
徐氏雖不用算賬,但掙的錢多了,老二老三又盤算着日日再多忙些,每日怕是連晚食都沒得一起吃,瑛娘願按月結,她自然再同意不過。
“行,便這般定下了。今後我這頭的也按月結,你們自個兒把每日的賬盤清楚,别到了月尾再來查漏。”
“明兒個就是除夕,一會兒殺雞殺雞、該炖肉炖肉,可别叫桌上少了菜色。”
“今年咱們過的豐年,隻盼來年更加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