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栖弄這話說得直白,叫人根本沒法往下接。
蔣叙升指頭尖沾把臉上的冷汗,他并不是道德感多強的人,卻也有基本的底線。
沒好意思繼續強詞奪理下去,心道自己也真是昏了頭了,以為比孟栖弄多活幾年就?本事壓制他。
“對不起,是因為今天那些人的眼光,讓我覺得很難堪。”
“我不該把事情怪罪在你的身上,我特别清楚的知道你在幫我,剛才那些話是我言不由衷,我隻是不想讓你看輕我,不想讓你覺得……我看到頂替我身份的私生子,也覺得羞恥。”
這話聽着真是就差把心剖出來給他看了,偏偏孟栖弄不吃這套,隻當他說在表演,“霍掩闌搬來那天,你原本也是要來找我吵架的吧?”
蔣叙升已經把身上的襯衫扯皺,“...他的眼睛幾乎黏在你身上,像隐黑暗中的納西索斯滑膩的鱗片,讓我覺得...冒犯。”
“所以你其實不是看不上霍掩闌,而是你實際上壓根看不上我。”孟栖弄氣急。
他分明覺得霍掩闌眼光清明,他這話幹脆是說出來寒摻自己的,更是羞惱。
“不...不是...”蔣叙升啞然。
孟栖弄不給他辯解的機會,“既然這樣的話,我覺得你還是搬出去的好,以免再讓蔣家覺得我和你有什麼勾連,降了你‘蔣三少’的格調。”
蔣叙升确實要無地自容了, “...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你原諒我吧。”
蔣家并不隻有他這一支。
甚至于他母親現在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文學上,無論是錢是權,都不是蔣叙升回到蔣家就天然會擁有的。
即使是上輩子,蔣叙升使盡了渾身解數讨老爺子歡心,最後也隻是每年拿很少的分紅而已。
他太知道孟栖弄的本事,尤其人家手裡現在還握着自己的把柄,如果徹底跟孟栖弄鬧掰,他以後的路隻會更難。
“…………”
昏昏沉沉間,蔣叙升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濕冷感包裹。
他眼前的光暈逐漸凝固成空曠而冰涼的急救室,鐵制的等座凍得他身體僵硬,細碎的說話聲在耳邊顯得這樣不真切。
“...蔣姨,不關孟栖弄的事,蔣平秋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确實是我約他去馬場的,沒有做好清場問題,都是我的錯。”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颠倒無序間,蔣叙升頂着被汗水冷濕的臉擡頭去看,是模糊的白大褂的身影。
“病人現在腿骨粉碎性骨折,我們隻能...但是檢測到病人是O型血,醫院血庫血樣不足,你們在場有誰是O型血嗎?”
“我是AB型,我能不能給他輸血?或者他爸爸是O型,我把他叫過來。”
“你們兩個的血型不可能生出這個血型的孩子啊。”這句話就像巨石投向湖面,在蔣叙升心裡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恍惚間,眼前場景一颠,又恢複了那白茫茫一片。
身材颀長的男人陡然出現在他眼前, “我這場标書的底價隻有管煜知道,肥球網絡的人卻提前知道了消息,您說這事奇不奇怪?”
“就像當初,蔣平秋的馬因為什麼受驚發狂,蔣少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孟栖弄冷峻面容在他腦海愈加清晰。
“啊——”蔣叙升猛地從夢中驚醒,他彈起身子,雙眼發直地盯着漆白的天花闆。
“……”
這會天邊才剛泛白,孟栖弄已經收拾好自己下樓,傭人早早做好了早飯,他這會兒沒什麼心思吃,
漫無目的的走到廚房拉開冰箱,看到慣顯眼的藍色茶缸,孟栖弄微微蹙眉伸手扒掉包裝。
看葉片是雲州特産的白毫銀針,價格在4000塊上下,跟霍掩闌上次扔掉的那罐品質倒是差不多。
孟栖弄下意識拿出手機扒拉了下他的問貼,卻沒在首頁看到任何更新。
不等他再滑進超話去看,蔣叙升也已經下樓。
蔣叙升盡量放低了手腳,“我真的知道錯了,我...”
孟栖弄沒心思聽他墨迹,反手把茶葉塞回冰箱,又用力摔上冰箱門,“正好你也省的收拾了,跟我回孟家一趟。”
蔣叙升有些愣神,不知道孟栖弄這話是什麼意思。
孟栖弄也懶得和他多說,接過傭人遞來的外套披上,走出玄關扶着牆,踩入運動鞋,轉身就往外走去。
蔣叙升見狀,連忙快步跟上。
“……”
孟家人都講究排場,老宅更是是占地七畝的江南古宅,亭台樓閣,雕梁畫棟。
蔣叙升由孟栖弄帶着繞過長廊,卻見兩位老爺子正坐在前廳喝茶。
孟老看到門前人影漸入,擡頭看去,見是孟栖弄連忙招呼他,“這位是曾經燕京作家協會的會長,就是那位你向來很敬重的蔣停老先生,快來跟蔣老爺子打個招呼。”
卻見孟老爺子身旁的那位,身材幹瘦卻精神铄熠,坐姿端正卻不拘謹,通身的威嚴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