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中央,幾輛牛車穿行其中,牛車的主人一邊呼喝,一邊揮鞭前行。泥水飛濺,路人驚吓,所過之處到處都是罵聲。
眼前這番情形,程陸遙不是沒見過,農村鄉下趕集大多如此。
可這裡是溪州縣城,知府府衙所在之地,這裡的集市都是如此,那溪州其餘鄉鎮村莊豈不是更為貧瘠?
簡裴之好端端一個戶部侍郎,本是前途一片光明,眼下卻被發配到這裡上任,不知他做何所想。
“夫人,不然您留在車上,想要買什麼吩咐我等采買便是。”
這集市狹小,牛車通行尚且擁擠,他們這輛馬車想要進去,恐怕不易。
林管家可深知眼前這位郡主從前過得是什麼嬌慣日子,眼前這陣仗她哪裡見過,這不人都快看傻了。
程陸遙低頭瞥了眼自己幹淨的鞋面,很聽勸沒有下車。
她到這裡就是想親眼看看此地集市環境,了解下此地物價。
程陸遙在馬車上待了片刻,外頭就傳來了一個男子的叫罵聲,以及孩童慘叫哭喊聲。
小蝶掀開了那一側的車簾。
“讓你偷東西!讓你偷東西!”
一個包子鋪的老闆,正抓着一個看着六七歲的孩童,使勁捶打他的屁股。
那孩童邊哭邊掙紮,突然抓住老闆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老闆吃痛松手,那孩童抓住機會跑的沒影。
“臭小子,下次再看到你,我打斷你的狗腿!”
旁邊的攤販老闆看了好一會熱鬧,見狀搖頭:“老張啊,我早就跟你說過,對上那些小子可得當心,你看你這手,看大夫的錢都抵過今日進項了。”
“我就是氣不過,這個月都第幾回了,這群臭要飯的,三天兩頭來偷包子,遲早有一天要被人打死!”
包子鋪老闆黑着臉回了鋪子。
“夫人,這些小孩太可惡了。”看了全程的小蝶氣鼓鼓的。
“你方才還一副于心不忍的樣子。”
“原本奴婢是覺得包子鋪老闆下手太過狠心,可沒成想這些孩子經常來偷東西,還咬人,這任誰都忍不了啊。”
程陸遙望着雜亂的集市,街頭巷尾很容易就看到一些孩童。
大多是小小年紀就得跟着父母出來做活,也有一些帶着比自己更小的弟弟妹妹。
更多的則是穿街走巷,穿着破爛的小乞丐,他們大多蹲守在諸如包子鋪這樣的攤位邊。
“夫人,溪州往後會好起來的,對嗎?”小蝶神情落寞道。
程陸遙輕拍了下小蝶的腦袋。
“會的。你去拿點錢,買些包子發給他們。”
小蝶臉上一喜,當即就揣着錢下了馬車。
很快,小蝶買的包子在包子鋪前被孩童們一搶而空。
小蝶再次氣鼓鼓地回了馬車。
“夫人,這些孩子太沒教養了。你看他們,差點把我的手都抓傷了。”
說着小蝶還展示着衣袖上被抓了好幾個的黑手印。
程陸遙歎了一口氣道:“看來,大人要改變溪州,任重而道遠啊。”
……
接下來的幾日,程陸遙都在着手溪州快運的事。
她讓人送去悅來镖局的東西也有了回禮。
程陸遙送禮時,并未顯露身份,隻是以溪州快運東家送的拜帖。
收到的回禮則是一份溪州特有的石雕擺件,雕刻精美,圖樣讨喜。
程陸遙讓人直接擺在了溪州快運的前廳。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信,信上說若是有機會要當面與她探讨一二。
程陸遙欣然同意。
宋深那邊,陸遠也代溪州快運親自拜訪過,對方也很給面子,放了話,隻要是他所經營的線路,統統不會有人與溪州快運為難。
北長街那邊,自從府衙将王啟抓走便沒了動靜,這些日子也沒出什麼幺蛾子。
程陸遙送去的擺件,對方也收下了。她便丢開這事不予理會。
至于宋海那邊,對方給她回了一份重禮,并遞了拜帖,表示不日要親自前來拜會。
因這人在陸遠那風評不佳,程陸遙并不打算與之深交,隻以身體微恙暫時婉拒。
……
傍晚時分,程陸遙和簡裴之一同用過晚膳,正在前院涼亭附近散步。
實則是簡裴之在等她散步完,回書房練字。
“大人,聽林叔說你這幾日在府衙大刀闊斧,很是發落了一番那些不作為的衙役?”
簡裴之道:“溪州府衙沉疴已久,需要刮骨療傷,難免動靜大了些。”
那可不止動靜大,聽說那些衙役都被查出背後收受賄賂,壓榨百姓的諸多罪證,然後統統被打入了大牢,等候處置。
“府衙裡人員肅清,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若是從前,簡裴之不會随意談論這些,但自從上次一役,他深覺程陸遙并非尋常京中貴女,她對民生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春耕在即,一切以百姓春耕為重,這期間不宜有大動作。”
程陸遙眼一轉:“我倒是有些想法,想與大人探讨一二。”
“願聞其詳。”
程陸遙于是将前幾日在西郊集市上所見所聞告知。
“溪州如此下去可不行。”
簡裴之沉吟片刻,道:“郡主所言,簡某并非沒有考量。興建學堂、慈善堂,皆在府衙計劃之内,隻是……”
程陸遙:“隻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