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裴之側首望着她,眼底起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和笑意。
“簡某定竭盡所能,早日達成郡主所願。”
對上簡裴之純淨認真的眼眸,程陸遙心底似被燙了一下。
是為了達成她的心願?
有一點點感動,怎麼回事?
不過,簡裴之并非像會說甜言蜜語的,再則,他們早有言在先,等一切結束就和離。
‘和離’二字,就像此刻城牆上刮起的風,一瞬間将她吹得清醒。
程陸遙:“大人你說錯了,不止是我所願,也是大人所願,更是溪州百姓所願。”
簡裴之淡淡一笑:“郡主所言,極是。”
回程時,簡裴之沒有再騎馬,而是坐了程陸遙來時的馬車。
馬車經過主街,外面還有百姓不曾散去。
程陸遙掀開車窗,聽着外面百姓們興高采烈的議論。
其中一個青年在手舞足蹈,“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那麼多山匪,一個個腦袋這麼大,身子這麼壯!他們的馬上全捆着鐵片。沖過來的時候烏泱泱的一片,跟地府裡來的厲鬼似的。”
卻不想周遭百姓噓聲一片。
“孫六,就數你這小子嘴上最不牢靠!這年頭誰還沒見過幾個山匪,就方才那一串可不就是。不都是兩個鼻子一張嘴,可沒你說的那麼玄乎。”
孫六被揭穿漲紅了臉,梗着脖子道:“就你見過山匪,那你怎麼不跟着去打山匪?”
孫六的娘身子壯碩,雙目一瞪:“你們今日又沒出城,我兒子可是打山匪的大英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孫六頓時神情舒展,繼續道:“那群山匪開頭有多嚣張,後面就有多龜孫。匪首見大人在涼亭裡喝茶,氣不打一出來,當即策馬沖過來。
可不想一陣天塌地陷,山匪頭子就這樣被抓了。後面的山匪作勢要去報仇,一下就朝奎山那邊沖去。”
有奎山那邊的百姓大驚失色,“他們去了?奎山怎麼樣?老子娘還在村裡呢!”
說着就要出城去。
孫六攔了他一把:“兄弟别急,奎山啊,半點事都沒有。
十裡亭那的陷阱隻是障眼法,真正的陷阱就設在奎山腳下。
剩下的山匪們一路沖去了奎山,結果地方還沒到呢,就栽了跟頭,埋伏在那的官兵把他們都抓了,後頭的山匪見了,全吓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知府大人怎麼做到的?真乃神人也!”百姓們一個勁的誇贊。
“是啊,你怎麼做到的?”
程陸遙也在贊歎短短三日,簡裴之就能給溪州的百姓注入一道強心劑。
她一回頭,卻見簡裴之雙目緊閉靠在馬車内壁,已然睡着了。
這三天,簡裴之大抵都沒怎麼休息吧。
外頭說的那樣簡單,好似山匪全是一群蠢人,乖乖送上門來跳進他的陷阱。可若沒有他在其中運籌帷幄,恐怕一切也不會這麼順利。
這時,馬車突然晃動,簡裴之身子傾斜,程陸遙連忙坐了過去,扶着他的腦袋,讓他輕輕靠着自己的肩膀。
“大人,春天到來,萬物複蘇。而你,就是溪州的春天。”程陸遙輕輕呢喃。
在她未看到的地方,簡裴之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下。
……
入夜,程陸遙剛沐浴好從耳房出來,就見簡裴之披着還有些濕的頭發坐在桌前。
“大人,你怎麼不多睡會?”
她走到簡裴之旁邊的凳子坐下,卻見他面前放着兩張紙,上面的内容赫然是她寫的有關于赈災後續。
大晚上的,怎麼還在看這個?
“大人可是有何疑問?”
卻不想簡裴之道:“聽聞郡主師從京城女子學院赫赫有名的英涓先生。”
程陸遙聞言頓時警鈴大作,硬着頭皮道:“是。”
“那郡主往後,可要勤加練字才好。”
嗖,空中一支穿雲箭射在程陸遙膝蓋。
“你嫌我字醜?”
“隻是曾聽英涓先生誇贊過郡主的字在京中一衆貴女中是上佳之作。”
程陸遙低頭再瞥了一眼她寫的字。
這雞爪爬,她很難昧着良心說那是英涓先生眼拙。
她要不要胡謅一個失憶梗,說摔壞了腦袋,不對,是上吊後遺症,忘記了之前寫的字?
就在程陸遙搜索枯腸找理由的時候,簡裴之道:“郡主往後,可願随簡某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