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早晨,少女找年長者,傭人告知她年長者在睡覺休息,少女并不意外,昨日年長者疲憊的模樣曆曆在目,更何況之後溫成宜又找了元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從前并不親密的一對婦妻,最近的接觸反而比元姐姐懷孕前多了很多。
那些從頸側蔓延到看不見的衣領裡的暧昧痕迹——少女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小女孩。
她向來好學,性教育啟蒙課上也同樣用認真的态度去學習,課上特意提及不宜在頸動脈的位置留下吻痕,以避免頸動脈破裂導緻生命危險。
但這是元姐姐和她妻子的事情,即便元姐姐不願意,她也幫不上元姐姐,少女黯然地想。
可她忽然想起來,在外面交際時,那些人從來都是叫元姐姐溫夫人,而元姐姐是那樣自尊驕傲的人,難道真的甘心于一個溫夫人的名頭嗎?她明明有人人稱贊的能力和手腕,為什麼不可以是單女士呢?
就因為,她們是來自底層的,所謂的下等人嗎?
明明在元姐姐懷孕前,溫家莊園大部分事務都由元姐姐打理。她在外面社交也曾聽過一些關于溫家過去的消息,若不是元姐姐,溫家落在溫成宜手裡,絕不會有現在的花團錦簇。
花園裡,工匠精心雕刻設計的噴泉噴出緩緩旋轉上升的水柱,接着水逐級而下,仿佛水簾一般彙入底層水池,陽光透過輕盈的水霧,折射出缤紛虹光,珍稀美麗的鳥兒們或在枝頭歌唱,或斂翅梳理羽毛。
這裡處處是人造的美景,富麗堂皇的建築與自然風光結合得十分融洽,是她半年來見慣了的模樣,可不知為什麼,她開始覺得這座占地極廣逐漸熟悉的莊園給她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力。
她怔怔地想,元姐姐會有這樣的感覺嗎?給元姐姐留下外出散心的信息,她茫然地離開了溫家的莊園。
她的駕照很早就拿到了,因此沒帶上司機,也沒帶上傭人,戴上口罩獨自開車出門。車子是今年她夏天生日的時候,元姐姐送的。
元姐姐說:“如意會需要的。”少女回想起年長者當時的眼睛,怅惘裡有懷念和淡淡的遺憾。
元姐姐,是不是曾經很需要一輛能夠代步的車,她送自己的那套小别墅,會不會也是她在年少無助時渴望得到的安全落腳處呢?
那些她未曾見證參與的歲月,元姐姐一定也很辛苦吧?
從前她幫不上元姐姐,如今在這幾位老貴族面前也身不由己。将來呢?如意将來,能不能成長到可以幫助元姐姐的地步呢?
無論當下如何,未來猶有希冀。她們都衷心希望将來能迎得轉機。
來到溫家的時候,如意十八歲,單祈元三十二歲,她們相差十四歲,單祈元與其說是姐姐,更多的時候,她承擔着更多的角色,作為一位先行者耐心尊重地引導着年紀尚小的少女。
可誰也不是生來就這樣成熟穩重,事事妥帖的。
少女感覺腦子裡紛亂的思緒在打結,普通人跨越階級,并非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其中艱難三言兩語也難說盡。
元姐姐卻從未和如意說過自己從前不順心的事情,她們談天說地,元姐姐隻說那些有趣的、開心的見聞,她怎麼也從未想過呢?
不知不覺間少女開着車到了綠松玉别墅區,重重驗證過身份後她來到年長者贈與的小别墅前。
這是她第二次踏足這裡,将車停好,她進入僅屬于她一個人的安全屋。
花園裡同樣有一大叢被玻璃罩住的永生莫奈特玫瑰,特殊的工藝讓它們停留在最美的姿态。
少女摘下口罩,一樣樣看過,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滿面淚痕,直到她發現眼前總是模糊一片,怎麼擦也擦不盡的眼淚,她才恍惚發現自己原來在哭啊。
為什麼會難過呢?這些都是元姐姐精心布置的,應該開心呀。她用手按着心口,隔着胸腔,心髒正有力地跳動,她卻無故感到虛弱,氣力被一絲絲抽取,直到她支撐不住,坐在地上捂着臉大聲哭泣。
如意,你為什麼這樣沒用呢?
可我們生而為人,并沒有錯。
我們想要的隻是平等與尊重。
如意,一定要努力啊。
哭了一會兒,在聲音沙啞前,她的神色又堅定起來,在盥洗室把臉洗淨,她看着鏡子,她的眼睛紅腫起來了,鼻頭哭得通紅,這樣的情況一時半會是不能馬上回去的。
她知道她身邊的傭人會向年長者報告她的情況,但她不介意。如意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讓元姐姐知道。除了——那些難以啟齒的、難堪的、徒增痛苦的事。
她收拾好情緒,認為自己現在的精神狀态不穩大約是這段時間積累了太多壓力,需要散散心了。
于是少女決定,親眼看看書上說的世界上最難得的自然美景之一——原木之森。
她在克萊姆城的鄉下長大,鄉下并不缺乏樹林野地,這些是她從小見慣了的綠色,她以為森林也不過是更多的樹木和覆蓋率更高的植被。
當她打開後花園的小門,滿目純粹的深淺不一的綠色,幾乎遮天蔽日的古樹,各色花兒們掩映在綠葉裡,藤蔓纏繞古樹開出白色的小花,各種常見的、她從未見過的植物在這裡旺盛生長。
不知名的鳥兒在高高的枝幹上歌唱,荊棘灌木叢裡偶爾有野兔齧齒鼠一閃而過的毛絨身影,森林蒼翠幽靜,有一種洗滌心靈的甯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