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雲鎮,是大齊南北西三方通衢重鎮。
鎮上街衢寬敞,商戶雲集,平日裡便是一副繁華景象,恰逢上元節,雖飄着小雪,正是雪打上元燈,風流幾倍增,到處張燈結彩,吆喝聲此起彼伏,花燈,面具,福牌,戲法,天南海北新奇玩意讓人目不暇接。
梅爻頭回踏出南境,此刻一副中原小公子裝扮,帶着丫鬟風秀和霜啟在街上尋樂。走着走着,便被河邊一排花燈勾住了腳。
那燈做得十分精巧,螃蟹、兔子、美人、繡球,個個栩栩如生。時不時便有小公子猜了送給心上人,惹得美人嬌羞媚笑,軟語撩得人心軟。
梅爻想起兩年前自己也做了一回花燈,是為了哄那個人開心。
她嬌養慣了,向來沒多大耐心在這等事上。可為了哄他高興,愣是花了一天的時間,裁紙,作畫,破竹,破蔑,燒烤捏形,糊紙……弄得幾個手指上都是傷,才把燈籠做了出來。之後又特地穿了身中原過年才穿的紅衣裙,挽着俏皮可愛的雙螺髻,提着桃花燈興沖沖給他送去。
他怔了一下,約莫是第一次見她扮成這個樣子,還有些不習慣,坐在階上微仰着頭看她,狹長的鳳眸又眯了眯。
她提燈站在她跟前,彎了彎腰,視線與他平齊。
桃花燈的柔光,映着他那副如刀削玉镯般的俊顔。他一頭烏發濃稠如墨,骨相優越,長睫如扇,其下是雙令人驚豔的鳳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下颌線略顯鋒利,讓他看起來多了些冷峻。雖坐得慵懶,卻一身清傲,散與其身份不符的矜貴。
他哪裡都長在她的喜好上,好看得讓她移不不開眼。
她把燈遞過去,笑盈盈道:“送給你!”
“不要。”他脫口而出,語氣涼薄。
她不甘心,撒嬌般道:“今日賞燈祈福,我特地給你做的,手指都劃破好幾次呢,你看看嘛!”
似是驗證她的話,他望向她提燈的小手。
她拇指和食指肚上還有口子,隻是不流血了,這會手指蜷着,夜色又暗,其實看不到。
見他不語,她又湊近他一些。她身上特地用了香,周遭彌漫着淡淡甜香,讨好的語氣又嬌又軟:“上元燈節,我聽聞中原大街上朱服耀路,小公子會帶着心上人賞燈叙情,很是甜蜜呢!小玉哥哥,你……可有心上人?”
一聲“小玉哥哥”,讓他眉峰微不可察地動了下。
他是她從刀下撈回的奚奴,以往她隻喚他小玉,府裡刁鑽的下人更是直呼他為玉奴,那晚她竟不計尊卑地喊了聲“小玉哥哥”。
他就那麼定定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什麼。
她從他琉璃般的眼睛裡,看到了那個歪頭含笑的小姑娘,眉目灼灼,又嬌又媚。
可他既沒吭聲,也沒接燈。
她藏起失落,繼續哄他:“是不是不喜歡桃花燈?我還做了小狗、蜻蜓……”
“都不喜歡!”
他說完起身,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又砰”一聲關了門。
隻留她提燈愣在原地。
真是個沒情趣的漂亮少年啊!
她腹诽完又為他開脫,已經很好了,他至少沒有毀了它不是麼?
原地站了會兒,她硬是把那盞桃花燈挂在了他門上,才悻悻離去。
如今那個冷玉般的人,再也見不到了。
柔和的燈光映着她一副落寞清顔,好看桃花眼裡一時碎光瑩瑩。
沒了閑逛的興緻,她拎了隻桃花燈,悶悶地回了聽風樓。
把花燈挂在床頭,讓風秀備水沐浴。
許是因着一盞桃花燈,這一晚梅爻又夢見了那個人。
不是血肉模糊的臉,也不是冷意涼薄的面,夢裡的少年烏發如墨,玉面如镯,如扇的長睫下,一雙鳳眸含情脈脈地望着她,薄唇微揚,笑得溫柔慵懶,像是猜了花燈給心上人的多情公子,看得她心癢。
她朝他慢慢挪過去,一步兩步,像是怕踩重了一點便會吓跑他。
他笑容更深了些,鳳眸微微眯起,多了絲風流不羁,卻又藏着幾分寵溺,看得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她終于靠近了他,小心翼翼觸碰到他的臉,他沒躲。她又大膽了一些,展臂環住了他精瘦的腰身,把臉貼在他胸口,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傳來,一下一下,震得她的心也跟着悸動不已。她酸酸澀澀地開口:“小玉哥哥,我好想你啊……”
再仰頭,見他笑裡多了絲壞,他突然挑起她的下颌,扣緊了她的腰俯身便親,舌尖探進她口中撚弄,吻得又兇又狠!
“殺人啦!”外面突然有人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