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覆在眼上的手背移開,長睫輕顫,倦色一覽無餘,“你有事沒?”
“有事啊,我忙的很。”卓以抻平了衣服,向對面的妹妹送去秋波。
“送我回家。”沈郁隻當沒看見他的動作,拎起外套起身。
“你有病是不是......”他的話音一轉,“行啊,不過你周六得陪我去。”
長腿沒有任何留戀,邁步向前。
“喂!”卓以實在無奈,“得了,我們先走了,你慢慢玩。”
趙航遠看着僅剩自己一人的卡座,陷入了沉默,就剩他一個人了,這還玩個屁呀。
室内黑暗,可怕的風呼呼吹來冰冷的雨水,窗簾不停變換形态鼓動,像極了看不清臉的恐怖怪人。
沈郁皺着眉頭把燈全部打開,刹那之間黑暗逼退至角落,他脫力倒在沙發上,頭腦昏昏沉沉,孤獨将他緊緊包圍,大屏的電視屏幕裡熱鬧不斷,但整個家冷清無比,找不到絲毫溫暖的氣息。
夜漸深,急促的門鈴聲驅散了男人周遭的寒意,他攥住毯子的手松了又緊,往常清明的眼眶中布滿紅血絲,脆弱又疲憊。
他打開門,一道橙黃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眼皮像壓了千斤重的石頭,直愣愣的栽了下去。
幹燥的唇擦過女人的頸側,她明顯僵直了身子,領着藥袋的手無處安放,發絲交織,驚人的熱意緊緊相貼,心間鼓動,許知秋哽了哽幹澀的喉嚨,“你還好嗎......”
無人應答,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頸間。
糾結再三,她費力地将男人拖進屋内,客廳裡的燈光亮的刺眼,她皺眉低聲道:“我給你找濕毛巾。”
冰涼的帕子貼在額上,引起男人難受的低吟,他的眉間是驅散不盡的陰翳,許知秋替他仔細壓實毛毯,手卻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指尖輕柔,妄想抹平他憂郁的溝壑。
卻不料,被他緊緊抓住,小指勾纏,滾燙流淌,沒有放她離開的意思。
男人的聲音沙啞,帶着眷戀的水色,“别走......”
耳邊是綜藝歡快的笑聲,而身邊的他眉頭緊鎖,與歡笑聲格格不入,許知秋皺眉,他為什麼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凝視着沈郁的臉,沸騰的岩漿漸漸冷卻下來,她抽離出自己的手指,扭頭,他又是把自己認成誰了?
再回頭,一切情緒被壓至心底,“藥在桌子上,你醒了要吃,我走了。”
而沈郁隻是皺着眉,眉眼沉沉。
等到他睜開眼時,額頭上的毛巾已經掉落在地上,他被一床又厚又沉的棉被壓得喘不來氣,“呼呼”的瞌睡聲在身旁響起。
他艱難起身,長腿一翻,把這床厚棉被鋪在安穩睡着的卓以身上,“唔啊!有...有人謀殺!”
卓以頂着雞窩頭,驚恐地瞪着兩隻眼睛,沈少爺冷冷地開口:“你怎麼來了。”
好心沒好報,“我不來的話,下次再見面就不止是我們兩個人了。”他揉着亂糟糟的頭發,小聲嘟囔。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卓以自顧自地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往下灌,“現在的人真是熱心腸,幸好外賣員給我打了電話,不然你已經燒成傻子了。”
沈郁勾腿坐着,頭發亂糟糟的比卓以好不到哪去,他的小指攏着,指腹間好像還殘留着細膩的觸感。
他生得一副好模樣,淩亂的發微微遮蓋住視線,骨相優越,鼻梁高挺,薄唇緊緊抿着,手指停在屏幕上,過期的外賣頁面赫然寫着三個字。
許知秋。
斷片的記憶如今清晰不已,他有些惱怒,把躺在通訊錄好久的号碼拉了出來,“你看到什麼了?”
過了很久還是無人回複,沈郁終于記起某人把自己拉進黑名單的事實,他氣惱又羞愧,隻能拿自己的頭發洩氣,狂風過境,亂的别有一番風味。
“......”卓以喝水的動作停住,不明白他又受了什麼刺激,大早上就抽風。
好說歹說,沈少爺終于是松了嘴,垮着一張俊臉任憑卓以拽着到了交易的地點。
看着沈郁,他穿着經典的B家風衣,腰帶系在窄瘦的腰後,簡單的内搭,腿長驚人,優雅間帶着頹意,卓以不滿:“我允許你打扮得花枝招展了嗎?”
男人面上不耐,眼下是灰青色,“我允許你說話了嗎?”
行,現在的我你愛答不理,待會兒的我你高攀不起,卓以也是有脾氣的,手指哒哒地按屏幕,勢必要為自己報仇,“美女,你們來了沒有呀~”
許知秋轉動方向盤,囑咐副駕駛上的男人,“等下你就按我說的做,千萬别露陷了。”
男人手指捏起,嬌媚地回答:“知道啦,寶寶。”
“嗯?”
翹起的兩隻手指被強行拂下,他不好意思地清咳兩聲,聲線沉穩了一些,“放心吧,寶寶。”
兜裡的手機開始催促,許知秋接起電話,拎起包包下車,“我們到了。”她低頭看看自己的着裝,“我穿着深色的大衣。”
接收到信号,卓以興奮地躍起,“好嘞,好嘞,我看見你了。”
...隻是怎麼身邊還有一個男人?他眯起眼睛仔細看,副駕駛上果真走下來一個粗壯的男人,他和高挑的女子舉止親密,在旁人眼中俨然是幸福的一對。
太陽當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卓以如墜冰窖,隻有他自己知道,馬上要完蛋了,雄赳赳氣昂昂的戰旗一下子被滅了個寸草不生。
擅自給沈郁聯系前女友,如果能湊成一對佳話,讓死灰複燃,那他是當之無愧的大功臣,可錯就錯在,趙航遠沒告訴他,這妹妹是有男朋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