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抱着一箱子滿滿的書,手指末端的小痣若隐若現,他話說得好聽,“回來看望您。”
張瑾無奈搖頭,“好好準備比賽,别在外面惹事……”
“知道了。”他的語調拖得很長,臉上帶着明晃晃的笑意,胸有成竹的樣子。
她搖了搖頭,轉頭囑咐陸嘉衍,“你帶知秋出去散散心。”
安撫許知秋道:“我給你批假,整理好心情再來上課。”
“走了。”陸嘉衍把張瑾落在家的東西放下,領着許知秋往外走,他仔細注意着女孩的心思,耐心細緻地開導。
沒人注意到藏在陰影裡的男孩盯着兩人的背影,淡淡的撇開眼。
“别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謝謝嘉衍哥。”她跟在旁邊,明明很難受,卻強行讓自己笑着。
懷裡的手機響個不停,陸嘉衍欲言又止,“喂。”
電話那頭焦急的催促着,他的表情有一瞬間凝住,不好意思地低頭,帶着歉意道:“臨時有急事,你……”
毛絨絨的頭擡起,白淨的皮膚映在陽光下,她的臉上除了眼尾的紅,尋不到一丁點傷心的神色,笑着:“我自己沒事的。”
“…有事給我打電話。”手機屏幕不停閃爍,他隻能無奈妥協。
許知秋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高大身影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不見,通紅的眼眶隐藏不住心事,顆顆淚珠滾落。
她站在太陽底下,隻有影子寸步不離,狼狽的搜刮口袋,随着紙巾一起被帶出來的還有一隻黑色的自動鉛筆。
摁動按鈕,細小的碎成小段的鉛筆芯順着筆尖劃落在地,隐忍的抽泣聲在一瞬間放大,像是雪山崩塌,像是河流決堤,許知秋再也壓抑不住自己情緒,眼淚糊了滿臉。
她痛苦的嗚咽,孤立無援。
毒辣的太陽照在頭頂,讓人昏昏沉沉不清醒,許知秋撐着麻痹的腿搖晃着站起身,她的鼻尖紅紅,眼眶也紅紅,像一隻流浪小貓。
流浪小貓,這是沈郁對她的第一印象,不管是在被黑車司機坑騙的車站,還是現在。
眼前壓着一塊模糊的黑幕,她被突然出現的長條人形吓了一跳,腳下踉跄。
尾椎骨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像撕裂一樣的疼痛,好不容易壓回去的淚花又擠出在眼角。
“好痛……”
“……”沈郁眉間輕擰,微微能窺見一點嫌棄的神色,兩隻手穩穩地揣在兜裡,沒有伸手幫助的意思。
許知秋艱難起身,她認出了面前的少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黑長的睫毛還沾染着水色,她吸了吸鼻子,水霧彌漫,可憐的小臉皺起,捂着紅腫的眼睛窘迫地向後退了兩步。
好像每一次見到她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跟我來。”
“去哪?”她将蒙在眼皮上的手掌向上擡起,刺眼的陽光肆意地闖入眼中。
.......
這是一家開在學校附近的小巷裡的一家馄饨店,門口架着一口大鍋,水汽翻湧。
沈郁看起來對這裡相當熟悉,腕間的外套被他随意放在塑料椅子上,“兩碗馄饨。”角落裡老舊的空調勤勤懇懇的工作,夾雜着噪音,許知秋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将頭低着,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
這個時間店裡的人不多,老闆将小馄饨下到鍋裡,熟稔地和沈郁說話,話語間帶着調笑,“你欺負人家啦?”
“沒有。”軟糯的鄉音,給他整個人增添了些獨特的感覺,許知秋悄悄掀起眼皮看他,卻被少年抓了個正着,他無聊地用手撐着半張臉,長長的睫毛耷拉着,“看什麼看?”
她慌亂地低頭,心中闖入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攥緊了手指,平靜的湖泊也會為無意的風掀起波瀾。
“馄饨來咯。”兩碗熱氣騰騰的小馄饨被端上桌面,嫩綠的蔥段飄在頂端,誘人的香味直往鼻子裡鑽,老闆臉上笑意盈盈,提醒許知秋:“小心燙。”
“謝謝。”她露出一個腼腆的笑。
鮮香的湯淌過舌尖,薄薄的面皮裡包裹着新鮮的肉餡,讓人胃口大開。
再擡頭時,沈郁碗裡還剩下一大半,許是過了飯點,他沒什麼胃口,漫不經心地劃着手機,接收到女孩投來的目光,他有些疑惑,“你還沒吃飽?”
許知秋搖頭,拿起紙巾仔細地擦幹淨嘴巴,感激地笑,“謝謝你。”
謝謝他什麼都不問,還帶自己來吃好吃的小馄饨。
“喀哒”一聲,少年将手機扣在桌面上,眼裡難得帶上了一些認真的神色,言不搭題,“你哭起來真的很醜。”
“...?”
“所以,下次再見的時候不要再哭了。”
女孩抿了唇,澀澀的說:“知道了。”
“走了。”沈郁拎起衣服,随意的甩在肩上。講實話,他看起來不像是好學生,整個人看起來懶懶的,仿佛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緻,說話很毒,卻是善意的。
許知秋跟在後面,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有些遠,“我把錢給你!”
沈郁頓住腳步,扭頭時不經意露出藏在衣領下的黑色編織繩,他穿着當下最新潮的球鞋,“兩碗馄饨我還是付得起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你給我寫張借條。”
許知秋喉間一哽,不解他的用意,但還是默默的在身上找起了紙和筆。
“許知秋欠沈郁兩個願望。”
“……”
“愣着幹什麼?快寫。”